一场大雪，总也不停。

宿舍楼门口的积雪，扫了又积，积了又扫。

因为宿舍楼都是开放式的阳台，这阳台上的积雪就更不得了了。从阳台的门缝里经常能漫进雪水来。

宿舍楼在寒假期间是不提供暖气的。按照往年的惯例，在学生们离校之前，各班都要统计留校人员。每一个留校的学生都不能脱离校方的“监视”。当然，这是校方为了确保学生在留校期间人身安全的一种手段。

填表，提交留校申请，之后才可被允准留校。

学生留校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在学校附近报了驾校，需要利用寒假时间练车。比如报了C语言学习班，准备下学期参加相关考试。

田灼没有选择留校，因为留校的学生全都要被集中到学校指定的另外一个校区的几个宿舍楼。一来是为了方便学校管理，二来是因为这些是仅有的在寒假时有供暖的宿舍楼。田灼懒得将行李搬来搬去，更不愿意被人监视，所以当然不会选择这个去处。

但是田灼也没有选择回家。他既不喜欢家中过年的那种喧闹的氛围，更不耐烦参与其中。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即使在学期内，系里也有部分学生在校外租房。田灼这次随便在学校的小门外转转，还真就找到了几家价格比较合理的。

因为田灼是外地人，不会讲当地的方言，所以在校外的各种消费都比较谨慎。还记得去年冬天，他从家里返校的时候，一下火车，火车站外的出租车居然跟他要一百块一趟。这种小城市的出租车起步费本来是很低的。即使徒步从宿舍楼走到火车站，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平常从学校打车到火车站，连十块钱都用不了。他心理明白。从学校出来的都是在本地呆过一段时间的学生，一看就是了解行情的，那些出租车司机坑不动。但从火车站出来的，有可能是外地来旅游的。其实这些外地人也不一定能上当。但只要坑到一次，就比平时拉十次还赚。再加上冬天寒冷，雪路行走不易，有些人还提着行李，即使价格很高，仍有少部分人愿意乘坐。所以这些出租车司机仍锲而不舍地坑着。

这次租房，和各个房东沟通起来还是有些障碍，但总体来讲已经算是比较顺利的了。

房东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身形偏瘦。从年龄算，她比田灼的父母要稍微年轻些，田灼似乎应该称呼她为阿姨。但她又是一个女人，称呼她为阿姨的话，似乎又给她叫老了。但若称呼她为大姐，对田灼来说又显得太做作了。自己讲出来都不自然的话，对方听起来可能也会尴尬。因此，田灼故意没有使用任何称呼。在特别需要的时候，他也只是用“你们这儿”之类的词给含糊过去了。

人与人的称呼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现在田灼走在大街上，如果遇到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小孩子，对方多半会喊他叔叔。但他一个远房叔叔家的孩子，同样比他小十几岁，论辈分又该叫他哥哥。如果他叔叔家的孩子也喊田灼叔叔，那这辈分可就乱了。

看过了几个房间，田灼最终挑选了一个半旅店式的房间。其实田灼的要求不高。有网，有热水，基本上就可以凑合了。只是他懒得搬运自己的被褥，所以最终挑选了这间屋子。

床上自带电热毯。房东特别叮嘱了，电热毯不能折叠，不能压重物，出门要关掉。不能折叠，这点好理解，怕损坏线路。出门要关掉，这也没问题，大概是怕出现起火之类的安全问题。至于不能压重物，田灼就不怎么能理解了。多重的物体才算是“重物”？田灼自己就一百好几十斤，应该算是重物了吧？但电热毯不就是给人躺的吗？

房东给田灼拿过来一个电水壶，可惜田灼没有带水杯。

房东检查了田灼的学生证和身份证，又闲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待田灼交完房租和押金，这才把钥匙交给了田灼。

送走了房东，田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间内的网络。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将就，但网络绝对不能没有。这间屋子里不仅可以接收到无线网络，而且还有网线可用。田灼把房间内唯一的桌子移到了床边，然后把网线也拉了过去。屋子里没有暖气，坐在凳子上实在太冷。也只有坐在有电热毯的床上还算暖和。登录了游戏，试着做了几环单人日常任务，感觉还不错。空城祭毕竟是一个回合制网游，每次操作的可用时间比较长，如果只是做日常的话，对网速的需求其实并不高。

田灼并没有直接开玩。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便出门去搜索附近的便利店了。转悠了一大圈，他总共发现了三家便利店。规模都不大，但商品的种类还算够用。田灼先买了些洗漱用品之类的日常必须品，然后又买了些零食和矿泉水，最后又买了一个水杯。大冬天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喝矿泉水，对许多人来说可能有点不能接受。比如非哥，他在夏天都更喜欢喝开水（热水）一些。田灼则正好相反。不管在什么季节，喝非常冰的水至少比喝非常烫的水让他感觉好些（其实他是有时候懒得烧水）。

冬天最难受的，其实并不是喝冷水，而是用冷水洗手。像洗脚什么的，一天顶多也就一次，烧一次水就好。洗手却可能是在一天之内经常发生的。除了吃饭前后可能需要洗手，吃零食也可能弄一手油渍（薯片或饼干之类的）。田灼可不想把油渍弄到自己的鼠标和键盘上，因为清洁鼠标和键盘比洗手更加麻烦（总之还是懒）。他又不愿意一天烧好几次热水，所以干脆每次都忍着用冷水洗手算了。

其实用冷水刷牙也挺刺激的，但还是洗手更犀利。第一波冷水浇到手上的时候，其实还好。等打上香皂，再去冲水的时候，他就知道什么叫冰寒刺骨了。那不是冷，应该说有点疼。很僵硬，渐渐失去知觉。在洗完手之后，他会习惯性地用两只手互相搓着取暖。每当这种时候，他便有一种非常清晰的骨肉分离（字面意思）的感觉。仿佛给双手的骨头架子上带上了一副皮肉手套，大小并不匹配，因为太过松动，一边搓手的时候还会来回乱串。初时，他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冻出什么毛病来了。习惯之后，他只觉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