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过得很矛盾，一边是她唯一的至亲，最最敬重的父亲，一边却也曾偷偷觉得父亲就是活该，活该他信错了人。

可是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她知道，报仇是她唯一，也最应该做的事情。

寒彻定定的看着那边的楚灵，“楚灵，我们是同一种人，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有威胁的事情存在，只要有人动过想要杀暖暖的心，我一定，先下手为强!”

楚灵身子一震，这一点，她不否认。

她也绝对不允许任何威胁自己的事情存在，就比如她一次次对寒彻出手，是因为寒彻威胁到了她继承地下城的权利。

寒彻紧抿了一下唇，继续道，“何况，楚霆已经出手了，我若是再无作为，黄泉之下，如何去见她？她被困野兽谷三年之多，其中的苦楚，又有谁知道？”

寒彻是怨愤的，温暖阳死或者没死，他都怨愤，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让她的暖暖吃那么多苦。

他不屑同人掰扯这些无用的东西，可是这一刻，他却想让面前的人知道，在乎的人出了事，谁心中会好受呢？

楚灵知道寒彻说的有道理，可她还是不甘心父亲因为这件事死去，“寒彻，难道我父亲栽培你多年，就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女人？”

“这话，你去问问邱萧，或许他会给你答案。”寒彻冷声道，又恢复了那淡漠的神色。

邱萧？

楚灵倏地抬头看向寒彻，“你都知道？”

寒彻不置可否，“我和邱萧认识了六年有余，他却只因为见了你一面，以为我要和你夺权，便不惜屡次三番对我下毒手，楚灵，你不会不知道的。”

“那是他自己要做的，和我无关。”楚灵笑得云淡风轻，甚至还有几分遗憾，“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让那蠢货得逞。”

不必脏了自己的手，这种事情，楚灵一向喜欢，她只要看戏就好，无论邱萧是否得逞，无论那二人是否反目，都和她无关，是邱萧一厢情愿。

“不过你也是幸运，那样霸道的毒，竟然还能站在这里中气十足的和我说话。”楚灵一张口，白气自嘴边散开，她觉那风更冷了，吹得她后牙槽都冷飕飕的开始疼。

山崖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寒彻担心的看向铁链伸向悬崖底下的方向，听不到孩子的声音，小月亮没有呼救，什么都没有说。

风那么冷，他觉得骨头都是冰的。

温暖阳神色了已经有了不耐，可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两只手分别握紧了手心里的飞镖，心中偷偷盘算着，自己要是出手，能否及时拽住铁链。

她身子在颤抖，脑海中是不是闪过自己掉下悬崖时候的模样……

寒彻难得和人说这么多话，继续道，“当我将邱萧送出国，却是你帮他牵线联系的joy，后来，你逃走，又是他救得你，楚灵，大家半斤八两，追究这些没有意义。”

谁都不是好人，何必假惺惺？

楚灵听懂了寒彻话里的意思，嘲讽的扯了扯唇角，努努唇点头认可了，“是啊，大家都一样，可你却搞垮了地下城，想要洗白了，还这么成功，寒彻，你让我怎么甘心呢？”

她这半生，遇到的最有趣的对手，就是寒彻。

她一心想赢寒彻，可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只能落荒而逃。

本来以为寒彻身中剧毒，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寒彻生命力竟然活的如此坚强。

“寒彻，你难得和人说这么多话，我真是受宠若惊，只是你们夫妻二人要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就太小瞧我楚灵了。”楚灵突然扬声笑道。

她不否认寒彻的话，可是本不多话的人，突然说这么多哀怨的话，太奇怪了，不是吗？

寒彻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他一直都在盯着楚灵的脚，不见有一丝动摇和犹豫，“楚灵，你父亲杀了温子规，害了暖暖，我找他报仇是因为他有错，你想杀我，也是觉得我有错，可我女儿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和你单挑！”

楚灵不为所动，“寒彻，你不用和我将这么多道理，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一向不讲什么章法，怎么能快速达到我的目的，我便怎么做，寒彻，你跳下去吧，我虽然不择手段，可说话一向算话，你清楚的。”

说着，楚灵的脚只是轻轻抬了一下，铁链子哗啦一声，楚灵又稳稳的踩住了，下面依旧听不到小月亮的任何动静。

风声太大，温暖阳觉得自己敏感的耳力仿佛是失聪了，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听不见小月亮的呼吸，听不到她喊妈妈。

原来，女儿的生命一旦受到危险，做母亲的真是手足无措，做什么都是错的。

寒彻心也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脚都跟着踮起来了，“楚灵！”

楚灵低低的笑，“寒彻，想好了吗？我要是再抬一下，你只怕到崖底下去找，都找不到人了。”

突然，寒彻他们背后传来女人恳求的声音，“我跳，我替寒彻跳，你放了小月亮！”

第972章 一家人同生共死

温暖阳身子一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寒风中，杜鹃一步步艰难的走了过来，“楚灵，我给你父亲偿命，你放了小月亮！”

“原来是温夫人。”楚灵抬眸看了一眼，“不错，能从我的机器人海战术中爬上来，看来温夫人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柔弱，难怪能生出温暖阳这么厉害的孩子。”

没有人有心思去理会楚灵这到底是不是夸赞，杜鹃已经走到了车前。

楚灵冷声喝止，“温夫人，我对你的命没兴趣，我只要寒彻的，你要是再往前，我可就不客气了。”随后又是笑意盈盈。

“不要会有什么救兵，这万丈悬崖至今没有人下去过，也不要奢望讨价还价的机会，寒彻，我倒数十个数，如果你再不跳，我可就放手了。”楚灵挑挑眉，她刚才已经和寒彻说的够多了，耗光了她所有的耐性。

“十——九——八——”楚灵嘴巴张张合合，温暖阳觉得自己连楚灵的话都听不到了。

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足够冷静，可是下面听不到小月亮的声音，她心慌。

“小月亮——”温暖阳突然喊道，“能听见妈妈说话吗？”

风呼呼的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四——”楚灵拉长了尾音，视线看着寒彻，嘴角的笑意渐浓，“三——”

她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的倒数着数字。

“二——”寒彻看到楚灵的脚隐隐有要抬起的架势，那一瞬间，心跳骤停，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纵身就往悬崖下跳去。

“一——”与此同时，楚灵最后一个数字数了出来，脚也已经抬起来。

哗啦啦——

铁链子和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火光迸发。

“寒彻——”温暖阳瞳孔骤缩，撕心裂肺，身体的本能被激发，行动快过思考，她身子飞快的翻过车子，在铁链只剩下最后一段的时候，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抓住了铁链最后一截，只是人也被拽的到了悬崖边上，再也使不上一点力。

悬崖下，寒彻在纵身跳下去的时候，手里的铁棍试图插在崖壁上，可却也勉强只够他拽住锁链，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他怕的就是这个，在这里赛车多年，他有观察过悬崖对面的山崖，全都是巨石，光滑坚硬，一般的利器根本就插不进去。

没想到，底下比他想的还要艰难。

楚灵轻飘飘的抬起脚，踩在温暖阳完好的想要借力的那只手上，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人，低低的笑，像是解脱，像是得意。

“温暖阳，人都说，送佛送到西，你最在乎的人都掉下去了，我送你去陪他们怎么样？”楚灵低低的笑，她嗓音清冷带笑，仿若是魅惑，“毕竟刚才寒彻也说了，绝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隐患，今日你要是活着走了，那以后，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你说我说的有点道理，是不是？”

温暖阳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风吹得劈裂了，她拼劲全力抓着，感觉到下面的重力，心都是安定的，寒彻抓住了，若是她真的拽不住，那就一起走吧。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手腕的骨头锻炼了，指头一动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她艰难的回头，额头刚冒出来的冷汗就被风吹干，她哑声开口，“楚灵，就算是我死了又如何，你一样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你是说你的那些兄弟吗？”楚灵抬脚又踩在温暖阳的膝盖弯处，捻了两下，听到骨头咯嘣脆裂的响声，然后才慢悠悠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不死不休的机器人，你觉得他们是对手吗？”

“你知道我从小有个什么毛病吗？见不得别人比我优秀，你太聪明了，从当年你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想废了你这双手脚，没想到，这一等，却让我等了这么多年。”

“joy回来了？”温暖阳看着楚灵的匕首出鞘，膝盖在石头上碾压，腿上的疼痛已经麻木，然后刀刃慢慢的向着她握着铁链的手腕凑了过去，心中却更加惊讶于那些机器人。

“没有，他回国后就没了踪影，这些，是他送给我的礼物，物尽其用，将这些东西送回国，可是费了我不少心思。”楚灵低笑，手稳稳的握着刀子往下，“温暖阳，其实我挺舍不得下手的，可是寒彻不死，我这心里不安，而你不死，我日子不安，所以只能说声抱歉了，如果有下辈子，你们两个都记得离我远点……”

“啊！”温暖阳牙关骤然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手腕上的鲜血迅速的被风干，可她抓着铁链的手却越来越紧！

楚灵猛地抽了匕首，她邪魅的笑，“果然没让我失望，都这样了，还不撒手，寒彻在呢吧？”

“送你一程吧，相识一场，就不折磨你了。”然后慢悠悠的起身，准备将温暖阳直接踢下山崖，送他们一家团聚。

然而，楚灵刚站起来，突然一道身影猛地朝她袭来，身手迅速，夺了她手里的匕首，然后招招致命的朝她刺了过来。

楚灵被逼的连连后退，咬牙切齿的看着杀气腾腾的女人，“你倒是能忍，不愧能在罗成身边潜伏那么多年，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伤还能等待时机，我倒是把你给我忘了！”

杜鹃却没有心思和她废话，她只想杀了这个女人，以绝后患！

楚灵看出她的决心，也不敢再有任何走神，专心对付起杜鹃来。

温暖阳看着楚灵被引开，咬牙想要撑起身子，可双手双腿都使不上任何一点力气，这么多年，温暖阳第一次想哭，她无能为力的趴在那里，不知道那只手是如何抓紧铁链的，“寒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崖底下，寒彻不敢让自己晃动，他只能勉强的用脚和铁棍撑着身子，看着底下不停的打转的孩子，像是晕过去了，他低声喊了好几次，都得不到回应。

“能。”寒彻又听到温暖阳的声音，不知道她在上面什么情况，不敢问，不敢说让她坚持，更不敢说让她放手。

温暖阳苍白着唇笑了笑，眼泪不受控制的流，能就好。

“小月亮怎么样？”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

寒彻眉心皱了皱，“应该是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好，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温暖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抓不住了，也有可能她的手就石化在这里了，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寒彻应是，闲谈般，“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再喜欢刺激，太刺激也受不住。”

和杜鹃颤抖的楚灵也听到了寒彻的声音，果然，寒彻借力朝着铁链去了，不过就温暖阳这样，有心无力，没救了。

最麻烦的是面前这个不要命的老东西。

杜鹃的确是不要命了，她甚至打着和楚灵同归于尽的想法，几次三番的想要带着楚灵一起跳崖，都被楚灵躲开了，终于，她看到楚灵走了神，刀子毫不犹豫的再次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