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确实不叫高深。

他叫叶尔，挂靠在高深心理研究中心，自己开了个办公室做研究，是搞逻辑学的，但业务水平达不到国家顶尖，也没拿过国家大河学者，地区级奖项倒是经常拿，属于离国家大河学者就差一个代表作的预备役专家。

这人在学术方面已经卡了有些时间了，瓶颈期常常在大学开讲座和授课，也经常去当大赛评审，属于喜欢外出取材的专家，平日里若是苦闷了，也会做点手工开导自己。

米立刀带回样品的那天，是他围观其他领域顶尖专家会议的日常，他本以为那只是他取材生活中毫无波澜的一天，但当他看见那个镶嵌在金属板上的晶体是如此巧妙顺滑迅捷地转换了属性，而不至于有什么别的动静时，他一反常态地成为了非自己专业大会的焦点。

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过于僵硬甚至有些前倾的身体一下子撞飞了摆在面前的桌子。如果是平时的他，大概会朝在场的其他人露出表示抱歉而没什么歉意的笑容，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现场还原，但看到这套样品的时候，他都忘了自己该在这里保持社交礼节，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主持人手里拿着的样品，接着身形移形换影，直冲到主持人面前，一把抓住样品的金属板。

想象一下吧，在明亮宽广的大型会议室中，好不容易做出成果的实验室将几块样品陈列在展台周围，而作为抽到好签的幸运儿，你成为了这场大会的主持人，向外界宣告这划时代的成果，你的名字将与实验室一起被载入史册。

你拿着这块注定会引起变革的产品，向前来参会的同行们宣布它的特征，它的各项基本属性，并向同行们展示了晶体的属性变化。就在这一片掌声中，你觉得今天应该被打上一生最难忘的时刻之一的标记。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同时涌来的，是那个和晶体学没什么关系的满世界乱逛的叶尔。

叶尔抓着主持人手中样品的金属板，两只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似的，死死地盯着那颗刚刚进行了属性转换的晶体。

他手上用力，主持人一松手，样品就到了他手上。

叶尔就这么站在展台中心，浑然不觉周遭有什么动静，放出法力，最直观地接管了样品上的三个阵点，开始近乎疯狂的测试。

打开输出、关闭输入、打开输入、关闭输出、打开输出、转换属性、关闭输入、关闭输出……他的动作很快，接入阵点的法力反应甚至在周遭宾客的法力感应中产生了频闪现象，那颗晶体在他的操作下，和魔方大师手中的魔方差不了多少。

剑凌霄实验室的晶体制造技术过硬，他们的设计思路就没有考虑过会有人对这种晶体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快速变化测试，却依旧为该晶体设计了支持高频变化和大量变化的能力，无意之中，倒是避免了样品在叶尔手中突然爆炸的惨剧。

除了叶尔本人，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当他终于“检查”完毕，将接管阵点的法力收回时，也只是朝被自己惊扰到的各位专家露出了有比没有好的笑容，接着就捏着主持人的双肩，带着一股疯劲，像是咆哮地问他：“你们还有多少晶体，我全都要！”

主持人就差把“你（战术消音）谁啊，就全都要”给说出声了，在场的哪个不是比叶尔和本项目更有缘的，凭什么自家实验室造出来的晶体不拿去跟其他同行结个善缘，反要全都拿来和你套近乎？

“我确实不是搞晶体的，但这个晶体对我的研究很重要，我需要它。”叶尔看到主持人的眼神往旁侧飘忽，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提议不感兴趣，连忙出声。

“拜托，我至少要四千个这种晶体。”

主持人眼神再次飘忽，四千个，实验室是你家开的？

“那就八百个。”

眼神飘忽。八百个，自家实验室同时参与实验的晶体数量有没有三个数量级都不一定。

“那一百六十个，一百六十个总能给我吧？”要求越来越低的叶尔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

眼神飘忽。一百六十个，这和八百个的差别倒是挺大，但还是三个数量级。

“怎么会这样。三十个，不，三十一个，至少得给我三十一个。”叶尔的目光都谈不上疯狂了，满是乞求的眼神，看着可怜。

眼神还在飘忽。三十一个，听起来有零有整，但要是在这儿给叶尔放了水，一会儿其他同行过来，一家要三十一个，他们这实验室接下来也不用干别的活了。

“三十一个都不行？那……六个，不能再少了。”叶尔一咬牙，要是试验品的数量少于六个，那他只能摸到剑凌霄实验室门口，把自己往那一埋，撒泼打滚地要试验品。

别人要脸是因为脸有用，他现在看见这玩意了，便觉得自己保持到现在的所谓人格尊严全是为了等这玩意，只要能让他用这些晶体做实验，哪怕是遗臭万年他也无所谓……啊，还是有所谓的，他对自己能靠这个研究的成果流芳百世很有信心。

被叶尔抓着肩膀的主持人也不让自己的眼神乱飘了，今天这人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对劲，之前那些一听就狮子大开口的要求也就罢了，他要是答应了他就是（战术消音），但现在叶尔只要六个，还说不能再少了，如果还是咬紧牙关说不给，鬼知道这已经有些疯的人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拿到了六块样品的叶尔匆匆离开了会场，要了些材料和工具，转头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这一待就是两周时间。

两周之后，叶尔以王者之姿，向世人宣告自己归来。

嗯，主要是要去找剑凌霄实验室要晶体制备方法，大不了他自己花钱付专利使用费，自己起个晶体生产流水线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