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忽至，雨丝洒落长安城。

郭礼从政事苑出来，随意溜达，丝毫不在意这些软绵绵的雨丝。长安城内文人墨客借雨抒情，又多了无数名诗传世。

“郭公子不在家中纳福，却在长安城中独自溜达，传出去恐怕众说纷纭引人遐思。”

郭礼驻足，看到一把油伞下巧笑倩兮的裴静思。

竟然遇见了她。

“若被人知道倘若京兆府家的大小姐孤身一人游街，世人会更感兴趣一些。”

郭礼笑道。

裴静思脸色大变道：“你敢？”说完之后又道：“今日是母亲的几日，静思特意去玄都观为母亲祈福。”

玄都观是万安公主出家之地，距离延康坊不远。当日公主被绑架，事后郭礼去过玄都观查勘过。

闲来无事，不如陪这位大小姐走一遭。

“裴小姐怎么没有带使唤丫头跟着，孤身一人恐怕不太安全吧？”郭礼故意把孤身加重语气。

裴静思倒不生气，“带着丫鬟，就不能想念娘亲了。”

这是为何？

“娘离世的时候，静思还小，不懂得哀伤，现在长大了懂了，思及往事偶尔会痛哭一场。这场秋雨来的正是时候，娘亲走的时候同样是一个雨天。郭公子，不会介意看到静思伤心不已吧？”

原来这位京兆府的大小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两个人沿着朱雀大街向南直下，没过一会玄都观已在眼前。郭礼的身上微湿，裴静思懂事的把伞努力举在两个人中间。

“上次送你的新婚贺礼如何？”裴静思问道，小姑娘家心里很少能藏着事情。

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郭礼想到收到的礼物笑了，婚礼上千奇百怪的贺礼大都蕴含着心意，比起一般的真金白银，有意义多了。

玄都观在崇业坊内，大门正对着大兴善寺。

正门正上方醒目三个大字：玄都观。跨越门槛，浮现眼前的竟是青石铺就，八卦图案。前方有三层香炉，九层石阶之上是玄都观的正殿。

一位老道正在香炉之前念念有词，转身看到郭礼和裴静思，拱手道：“两位居士，上香里面请。”

裴静思径直入殿，左手拈三炷香，面对三清塑像，一位道童上前点燃香火，裴静思双手高举慢慢落下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再对三清行叩拜大礼。

手法娴熟，果真如她所说，经常来此上香祭祀先母。

待裴静思上香完毕，坐在香蒲上虔诚祈祷娘亲万安。郭礼就怕万一这丫头真的如同她所讲的嚎啕大哭起来该怎么办？还好没有出现担心的一幕。裴静思起身正要走时，老道忽然道：“贫道张果观公子身上牵系大唐运脉，可否测一卦？”

张果？传说中的唐朝神仙、八仙之一的张果老？

传说张果老倒骑毛驴日行数万里；

传说张果老从帝尧时代活到唐朝活了几千岁；

传说张果老最擅长装死…..

郭礼打量着老道张果。一尺白须，两鬓白发，身着青衣道袍，身材矮小，和传说中的模样倒也差不多。

“还请道长测卦。”郭礼行礼道。

“卦象已成。居士所占之位乃是乾位，卦曰：困龙得水。乾者天也，健也。刚建不曲中正，潜龙在渊。”

郭礼明白老道的意思，唯独裴静思一脸茫然。既然对方自称张果，想必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张果老。郭礼向来不信神鬼之道，只是经历死亡之后，看到阎王、黑白无常，既然世上有地府，为何不能有神仙呢？郭礼亦不惊讶，行礼道谢。

“贫道徒弟与居士素有缘分，还望居士能照顾一二。”

缘分？

佛门讲缘分，道家称无为。眼前老道竟然说出缘分，郭礼觉得有些混乱。

“道长徒弟是谁？”

“青莲是也。”张果说完，拿出一张纸。

青莲？

青莲居士李白？

张果三下两下将纸折成一个驴形，对着纸驴吹了一口气，纸驴突然间自燃，顷刻之间化为灰烬。这时有一头白色毛驴蹦蹦跳跳跑到张果身边。张果倒骑着毛驴，对着郭裴二人，在两人目光中逐渐远去。

郭礼陷入沉思。

裴静思一脸茫然，“神仙？”

郭礼不置可否。

传说中张果化纸为驴，和刚才所见完全是两回事。对于前世看过魔术表演，听闻众多传说的郭礼来说，眼见的这个张果老，神仙的水份实在有些太大了。至于潜龙在渊云云，更是江湖惯用的手段。

若不是神仙，搞这么一出又想要证明什么？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回途中裴静思明显活泼起来。

“郭公子，刚才这位道长应该是传说中的神仙了。记得娘亲以前说过，人虽死不失其所者久。是不是成了神仙就可以看到娘亲了？”

“等你成了神仙，你娘早已经转世为人了。”

“佛家才讲究转世，道家怎么一样有转世的说法？”

“佛本是道。没看当今皇上虽然信道，对佛并不排斥？”

…….

傻丫头，你娘早已经去了地府和阎王谈心去了，谈的好进入人道轮回，或者像自己一样穿越到其它时代，如果谈不好可就不好说了。这些话当然不能对裴静思说。老道骗人的本事一套一套的，若真成仙又何必留恋红尘？只有一点很奇怪，老道说要照顾他的徒弟，他是怎么知道李白的？

出了玄都观，进了大兴善寺。依旧下着雨，前来祈福的香客明显比玄都观多，一道一佛隔着朱雀大街形成鲜明对比。裴静思进入佛堂，面对佛祖虔诚为娘亲祈福。本以为小丫头信奉道教，没想来到和尚庙一样虔诚。

无论佛还是道，郭礼一个都不信。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遇见了难事，便去观音寺拜观音菩萨，拜完之后发现旁边有人正在拜观音菩萨，看背影有点熟悉。待那人抬头，这人看到那人竟然和观音菩萨长得一模一样。这个人问道：“你是观音？”那人答道：“我正是观音。”这人问道：“我来拜你是因为我遇见了难事，你为何要拜你自己呢？”观音笑道：“我也有难事，但是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裴静思听了这个故事后若有所思道：“仙道神佛都是假的？”

郭礼以前的想法和裴静思一样，自从见过阎王之后，想法转变了。阎王都有，再有神仙佛祖亦不奇怪。

刚才的老道真是八仙之一的张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