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儿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盯着他，让他有种自己被看穿内心的惊慌失措，心里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说谎，否则估计早就露馅儿了。

说来奇怪，他可以对任何人说谎，唯独沫儿和他师父金凤兮不行，前者纯属不忍心撒谎，后者则是即便撒谎也没法骗到。

金凤兮的那双眼睛太锐利，别说他撒谎了，估计心里头有那么点撒谎的眉头都能被看穿。

对于金凤兮的那双毒辣眼睛，他很头疼也很崇拜，他自认为自己还算不错，然而比起他师父来，就有种自己只是小孩的感觉，事实上他们一边大。

金凤兮仅仅比他大两岁而已，仔细算来不足两岁，这就能说明一个很残忍的问题‘他比不上金凤兮一个女人’自然比不上便比不上，他也不在乎。

在于谁比他强这个问题上，他看的很开除非对方拿这个非得跟他比较，他会让对方明白比较的后果。

沫儿没有从北冥羽的脸上看出撒谎的迹象，倒也很快相信了他的话，双手继续撑着下巴坐在原地不动：“公主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我感觉她好累，可我却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总给她添麻烦。”

北冥羽闻言蹙眉，神情很明确的不满，他一直不喜欢沫儿说这种话，在他看来沫儿被保护没什么不对，毕竟她是几人中最弱小的那个，哪怕没有喜欢这一层缘故，他也同样如此认为。

沫儿的想法他不明白，即便保护又能如何？有实力身来本就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否则要那么强有什么用？做秀给别人看吗？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认为？师父不会在意你有没有能力，师父她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每天开心快乐。”

“在师父的心里，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而你刚好是唯一一个，所以她不愿你卷入危险之中，更不愿让你出事，她愿意为了你变得越来越强，我也是。”

沫儿无言看向深情的北冥羽，所有道理难道她不明白吗？她自然明白，只是被一直保护让她很挫败而已，她也希望自己保护别人就像公主和北冥羽那样。

似看出她的想法，忽然北冥羽笑着拍打胸脯：“以后我教你习武怎么样？”既然她想保护在乎的人，那就让她保护，他想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开心。

其实将心比心想想，如果那个被保护的人换做是他自己，难道他自己就能欣然接受？答案很明显‘不会’他北冥羽之所以学武，为的何尝与沫儿有差？

只不过那些当初的记忆和倔强，都因为自己的实力增强而被遗忘，如今有那么个相似如当初自己的人站在眼前，拼命努力想变强，他心底那些被埋入尘埃的曾经，自然也被一点点释放而出，开始细细回味。

沫儿的双眼刷的亮了，此时她的肩膀微颤，北冥羽明白那是喜悦，一种自己也可以走向保护别人而非被保护，拖累别人的喜悦！

“真的？你真愿意教我？”

愿意吗？如果说方才只因头脑一时发热，那么此时面对精神开心的沫儿，他觉得自己那句话说出口是个正确做法。“当然，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沫儿很开心，手足无措的胡乱比划，那副天真快乐的模样像极了得到糖葫芦的孩提：“太好了！！谢谢你北冥羽！我其实想请你教我武功已经很久了，可我不敢。”

“为什么？”

见他一副不理解的表情，咬咬唇小声道：“我怕你会拒绝，当初的你们态度很明确，我只要站在身后受保护就行无需亲自出手，我只适合被保护的态度，让我不敢找你和公主说这件事。”

无言以对，仔细想来好像他们确实从开始就抱着这种想法，似乎从未考虑过沫儿的心思。

“我很抱歉，当时实在没想那么多，确实是我的疏忽，只想着自己的心思，却忽略你的感受。”

“没事啦，我又没怪你，我明白你们这样做也是为我好。可是，你们怕我出事，我同样怕你们出事啊！”

将心比心四个字说来轻松，真正能做到何尝容易？大多时候对于另一个人的理解，总带着个人心思从不往深处想，以至于忽略许多东西。

当真能做到将心比心的人，或许有但那些人其中绝对没有他北冥羽和金凤兮。

金凤兮的想法何尝与他不同？两人自私的限制沫儿所有心思，只想着她不需要那些东西，只要有他们在就行。

他们从未想过，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沫儿何尝不是在想着保护他们？

明明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思相同，竟然可笑的谁也不曾往那方面想！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这个恬静的女孩，仔细到不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

走掉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面前这个女孩很坚强，也很倔强，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尝试去保护身边的人，哪怕他们从开始就忽略，不曾看好过她，她依然在倔强的试图保护别人！

他忽然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肯停下来转身仔细看看呢？如果早些停下来观察这个女孩，或许会变得更好。

转折：找你做饭

“对不起！”第二次道歉，不差杂任何其他，只为自己的粗心大意，为曾经看不到她努力的那份愧疚。

沫儿这次不曾说没关系，她懂北冥羽的意思，所以她轻轻笑了笑的很好看，如初开瞧见多姿多彩世界的花儿，那么美好而纯粹！“嗯，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以后你可不能撂挑子不教。我知道自己很笨肯定没你和公主厉害。”

“教我习武可能两遍不会，也或许十几遍没什么进展，但你不许半途走人。”

此时的她睁大那双亮晶晶的黑眸，腮帮子微鼓小气势做的十足，让北冥羽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捂着嘴连连点头。

“嗯嗯，你尽管放心，作为一名先生我还是蛮有耐心的，只不过从来没有让你们见识到我强大耐心的机会罢了。”

“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沫儿表情一言难尽的盯着他许久，最终丢下这句话起身赶忙远离脸色越来越差的北冥羽。

她今天很开心，她的努力和心思似乎终于有人肯去懂得了！其实她要的真不多，无非想帮忙而已。

明白金凤兮想法是一回事，希望自己保护其他人又是另一回事，对于自己的心思她自然想说，奈何金凤兮他们太忙，也没谁愿意回头听，久而久之便开始胆怯说出口。

如果拖累其他人不是她的错，那么不愿有上进心岂能不是她自己的错？

沫儿走后北冥羽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坐在原地双手撑地。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我想咱们该好好反省自己的想法，今天的做法我不会后悔而且很庆幸，庆幸自己醒悟的不算太晚，尚未将她推离太远。”

“我敢肯定，如果我永远用当初的心思对她，或许最终她还会跟我在一起，但绝对不会是百分百真心。”

他坐在金凤兮房间的台阶上说了许多，然后起身拍打几下尘土离开金凤兮房门口。

房间内，原本应当在床上的金凤兮此时站在门口，抬起开门的双手僵在木门恰好碰到指尖的位置久久不做下下一步动作。

刚才北冥羽两人的话她听到一清二楚，原本她只是听到外边有动静，想出去瞧一瞧没曾想竟会听见那段话。

手放回身侧，她欣慰的笑了，同时也放下一桩心事。“是啊，怎么就忽略了呢！”

晚上吃的挺简单‘包子’金凤兮也挺无语，这三个家伙习武就习武吧，为什么要忘记吃饭呢？勤快不在一时啊！

第二天三顿饭吃的更简单，‘白粥，包子，馒头’一整天不见北冥羽三个人。

这种日子持续五天，金凤兮实在受不了在吃包子，只能空着肚子等到大晚上厚着脸皮去找罗掌柜。

她去的时候罗掌柜一家估计早就睡了，门紧闭，她也不客气直接翻墙进去。她是一路闻着找到罗掌柜房门口的，站在罗掌柜门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最终厚着脸皮敲响门。

“咳！那个罗掌柜在吗，我找你要吃的。”

里边没动静，她也不死心继续敲门：“罗掌柜开个门，我付钱。”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罗掌柜，我知道你听得到开个门出来聊，酒你还......”

话音未落，门被打开罗掌柜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黑暗中。

“不早说。”

金凤兮无语，说？说什么？她能早说就是打算蹭吃蹭喝，根本没打算给酒？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敢这么说，这位罗掌柜就敢砰的一声关上门。

不过想想为了一顿饭给出那么贵的酒她就有点舍不得，最后一坛了！

“所以你帮我做饭？”

罗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太确定的问：“现在？”

“对。”

“这个天色快后半夜了吧，你吃饭还真够早的。”

“额...不是早饭。”

罗掌柜古怪的瞅着她，不确定的问：“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而且更严重：“不止晚饭，午饭我也只勉强吃了一个包子。”

“包子？茶馆如今穷到买不起菜的地步了？你不是吧比我还穷。”

“......”呵呵，对于这种问题她能怎么回答，似乎怎么回答都会被嘲笑。

见金凤兮不说话，他也没在多过问，摇摇头叹气：“唉！可怜啊！”

显然每天都去瞅一眼北冥羽进展的罗掌柜，一眼就看出了情况。

而她只能一边摸着鼻尖，一边假装没听见。

不得不说罗掌柜的手艺特别好，而且做菜麻利，半个时辰一桌子丰盛的美味便端了上来，一道又一道摆在她的面前。

“吃吧，还有一条鱼正在炖着呢，待会就好。”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不学几招还真能把自己饿死。”

不顾罗掌柜的话金凤兮拿起筷子就吃，好在她虽然饿还没到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地步。

罗掌柜坐在对面喝酒之余不忘看上几眼，“就这言行举止，席大夫家境不错吧，估摸着应当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嗯。”

“怎么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呢？我那个徒弟应该是寒北人吧？寒北王室。”

抓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夹起一块鸡蛋送入口中细嚼：“嗯”

罗掌柜这种人会猜出北冥羽的身份没什么可吃惊，他见多识广走南闯北自然知道的多。

而且北冥羽周身的气场并未刻意收起，名字也没改，只要是个知道寒北闲散王爷北冥羽的人，估计都能往这上边猜。

猛灌一口酒，看向酒葫芦撇嘴嫌弃道：“啧！这酒没有你给的好喝，简直云泥之别，我要是能每天喝那个酒，哪怕一年之后土埋脖子我都认。”

“确定不会被你女儿挖出来吊打？”

“这你放心，我闺女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可她还做不出挖坟鞭尸那种事，而且对象还是她老爹。”

对此对这话金凤兮表示真的很想翻白眼，可她正在吃饭不打算影响心情，跟对方纠结这些。

然而金凤兮的沉默并没有让罗掌柜住嘴，他依然在哪儿自说自话：“唉！有个好女儿就是好，会做饭会打扫，哪像某个人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还差点饿死自己。”

“这不没饿死吗，我有罗掌柜怕什么。”

罗掌柜被她噎了一下，气得哼哼两声继续喝酒，谁知金凤兮又接上一句：“明日我还来。”

“！！！”

“不是开玩笑，估计最近都得打扰您，还请您多费心。一坛酒三天。”

原本罗掌柜都准备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了，然而为那坛酒他很没骨气同意了“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他那双不大的眼中闪过金光，随后起身道：“我去看看鱼好了没。”

目送罗掌柜的背影欢欢喜喜去瞅鱼，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罗掌柜不为一坛酒折服她就只能继续啃馒头度日！只要想一下那个凄惨画面不知要维持多久，她就为自己感到可怜！

果然罗掌柜说的没有错，人不靠自己早晚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