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静若老僧卧禅，动若霹雳雷惊。

在电光火石的刹那，有人动了。青龙手周舍只觉得眼前一花，刷刷刷数道黑影扑向自己。

有人动了，动的不止一人。

一道黑影凌空而至，单手拽住马缰，往前迈了一步。狂奔之马生生被拦住，再不能向前一步。

一道黑影抱走马蹄下的春哥，一闪身已经是十步之外。

一道黑影拿住周舍握刀的手，青龙手周舍本就是以右手功夫成名，在一柄单刀上浸淫许久。但此刻他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轻松被对方取走单刀。

一道黑影从空中而来，一招飞腿踹在周舍额头上，直接将周舍从马背上踹飞出去。

刷刷刷

……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其实只是发生在短暂瞬间。

地上的周舍灰头土脸抬起头来，只见围着自己马匹站了几个人。还有几个人呈扇形立在一旁，都是刚才危急时刻窜出来的。窜出来后才发现没有动手的机会，因为刚才最起码有五个人招呼上周舍。于是只能尴尬的立在一旁，看他们的表情都很惋惜。

周舍的脑袋出现一刹那的宕机：这究竟是个什么村子呐。

比周舍还要震惊的，是躲在暗处的乔三。他手中握着一颗超级大力回血丸，又默默然的收回怀里。

自己还是别上去丢人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周舍内心震撼且恐惧。

单手拉住马缰的是牛家村的村长，他年逾花甲，白发苍苍，平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晒太阳。

此刻轻轻咳嗽几声，语气有些感慨：“时过境迁，现在的江湖小辈已没人认得老夫了。”

“十三年前，漠北一战，有人以一柄单刀血洗戈壁滩七股马贼，之后埋刀而去，再没有现身江湖。”有人躬身行了一礼：“却是没想到九年了，竟和血杀刀莫秋雨住在同一个村子。”

乔三看到，说这话的乃是草药铺的柳郎中，刚才就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掉了周舍手中单刀。

村长轻轻点头，之前这个总是弓着腰的老人此刻有些高人风范。

“南阳柳，玄州杨。你刚才出手，分明是南阳五柳庄折柳手的身法。五柳庄庄主是你什么人？”

“在下柳知风，五柳庄庄主正是家父。”柳郎中垂臂而立。

“你是五柳庄柳二，十年前，柳家柳二一招破风剑天下扬名。被江湖点睛阁誉为五十年来江湖第一等用剑天才。堂堂柳二，怎么会沦落至此？”有一个大胡子壮汉问道。

柳郎中苦笑一声：“木秀于林，石高于岸，也是当年在下年少轻狂，惹出许多笑话。往事既然已过去，在下已不想再提。”

看他说话时苦大仇深的样子，乔三实在没想到这是被人打了耳光都不敢还手的柳郎中，这是心里有多少苦水才把他祸害成这个样子。

估计是为情所困。

再看那大胡子壮汉，正是上山砍柴的张樵夫，乔三算是他的主要客户，经常想方设法扣钱。

想到这里，乔三心中咚咚打鼓，他背后又有怎样的辛酸史。

“在下张乱山，原先是金龙镖局的镖头，因为失了一支重要的镖，没脸回去见东家，便在此地隐姓埋名。如柳兄弟一样，过惯了游山玩水的日子，江湖心已淡，现在只想在山水间消磨余生。”

乔三的心脏在一刹那提到嗓子眼，以后可不能再想办法少给他钱了。

“南七北六，当初张镖头一枚金钱走江湖，却没想到竟甘心在此地避世。”私塾的马先生开口道。

“哈，相比万卷书院铁钩银划的马先生，在下这点虚名又算什么，一介匹夫而已。”

得，又是一个惹不起的。

村长面向众村民，哈哈一笑道：“咱们这个村子还真是藏龙卧虎呐，既然今天已经露了相，不若就各报家门，若是藏着掖着也不是江湖作风。”

“村长莫怪，小女子是银线门崔灵灵，江湖朋友送个匪号，叫做狠心婆娘。因为躲一个仇人，才来此避世。”

“俺是西北万鬼骷髅万大飞。”

“在下江南一线天。”

“我是……”

……

乔三躲在暗处，一开始完全被惊着了，到后来已经渐渐麻木。牛家村五十七户一百六十三户竟然绝大部分都有来历，有些是躲避仇杀，有些是厌倦江湖，背后都有苦衷，都有可歌可泣的辛酸史。

怪不得这个村子叫做牛家村，因为这里真的特别牛。

原来在这个村里，只有自己是那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想自己平日里以次充好，赊酒赖账，动不动和别人骂大街，有时候还会骂人家祖宗……乔三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

自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呐，免不了就有脾气不好的，如果谁没忍住当场给自己一巴掌，自己就已经提前去鬼门关报道了。

自己能活到现在，还真是托了父老乡亲脾气好的福啊。

众村民一一自报家门，被吓倒的岂止乔三一个，一旁的周舍已经彻底懵了。

这里任意一个名字都能压一方风雨，自己是怎么作死，竟然想在这个村子搞屠杀。

村长呵呵笑了一声：“同样一批江湖人聚在这里，也是缘分，只是往日不能相认罢了。我想问大家一件事，今日既然已经暴露行踪，大家是愿意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各自散去。”

“天下之大，哪里有我们这种人的容身之地。大家聚在一起，若是遇到仇人，也能互相帮忙。”

“这里虽然冬天太冷，春天太短，但在这里住习惯了，更喜欢关东的大雪而不是江南的春雨。”柳郎中道。

“好，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保住这个村子，那我这个当村长的就说一句话。”村长道：“不管大家在外面有什么恩怨，到了这里都必须放下，若是有寻仇滋事的，便是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同意。”众村民齐声道。

“第二件事……”村长看向山贼：“他们会将我们的消息走漏出去，应该怎么办？”

曾经的金龙镖局总镖头张乱山往前跨出一步：

“那就都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