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能？”陈景问。

“比如说，这整个世界都是某个道之气修行者——比如就是你——创造的幻象。而你自己也封印了自身记忆，来体验一下作为过客的感觉。”白月仪说：“我也许是被你创造出的配角，也许是被你关进幻术世界的可怜人。”

“这也能做得到吗？”陈景吃惊。

“当然，如果一个幻术可以欺骗一个人的所有感知，他触碰到的虚假的，看到的是虚假的，闻到的是虚假的，听到的也是虚假的，那么那些虚假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和真实又有什么区别呢？真实的外界于他而言是虚假的，虚假的外界才是可感知的真实世界。”

白月仪说道：“人的意识毕竟是依靠身体对外界进行感知，倘若欺骗了身体所有的感官，那么那人就会陷入虚假的外界。如果再进一步，施术者切断了人的意识对身体的控制，那么受害者就永远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

“如果施术者让被囚禁于身体里的受害者，一边感知虚假的外界，一边在虚假的外界里行动，有无数这样的受害者，那么，他甚至可以构建一个真正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对于受害者来说，一切虚幻都是真实的，他们看到的是彼此都看到的，听到的是彼此都听到的，不吃东西会饿，不喝水会渴，被杀就会死。能演绎爱恨情仇，种种故事。”

陈景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这很像他穿越前听过的缸中之脑，但不同的是，是拿人的身体作为“缸”。

不过仔细一想，人的大脑不就是装在颅骨里的缸中之脑吗，只不过连接外界信息靠的不是电线，而是人体的感知系统。如果幻术能完全欺骗所有感知系统，那人体和缸中之脑完全没区别了。

陈景勉强说道：“我不知道你算不算修行者，但你肯定拥有明境能力吧，明境修行者不是自动看破幻术吗？”

白月仪摇了摇头：“即使是明境修行者的感知能力，本质上和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差不多，只不过换成了来自灵气的能力，倘若施术者连这也能欺骗，模拟，甚至可以欺骗一个气境修行者，让他以为自己突破到了明境。”

陈景问道：“你的意思是，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我们在幻术世界内？”

“当然……有办法。”白月仪说：“施术者并不是真正的创世神，他会有种种漏洞和缺点。比如你来制造一个幻术世界，可能里面的人物就缺少气质，很快会被发现是死气沉沉的幻象。”

‘“可能你的修为不到家，无法模拟真实世界，只能模拟一小块地方，或是很大一块地方，但许多地方有明显的逻辑漏洞……”

陈景忍不住说：“我不觉得我会这么无聊。”

陈景心想，黑暗之源和白月仪说的幻术世界，根本没有任何相似点，黑暗之源到底是什么，现在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不过陈景并不气馁，他反而觉得，如果立刻就能得知黑暗之源的来历，那黑暗之源的位格显得太低了，要知道，黑暗之源甚至能给他如何控制白泽卷册的办法！以白月仪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的实力，都能让一个血境修行者偷天换日，仔细一想，只觉得恐怖。

“道之气修到高阶境界甚至能构造一个幻术世界啊。”陈景暗暗想道：“这倒蛮厉害的。有点期待，有点向往。”

“也不一定是无聊。”白月仪摇了摇头：“也许有某些目的呢。”

“什么样的目的？”

“看你的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继续吧。”白月仪没回答陈景的话。

怎么还卖关子的……陈景暗道，但他也很快调整回来，继续开始塑造奇迹王枫亭的幻象。

陈景塑造的幻象越发逼真，越发栩栩如生，有时陈景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幻象就是一个真正的人。

可白月仪却总说，还是达不到标准。

“细节处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白月仪道：“但是气质，他的气质还是没有诞生，你要代入他的角度，去想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去塑造他的形象……”

你光这么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做……陈景内心嘀咕了一下。

“你的幻象还是太刻板了。”白月仪点评道：“最重要的是真实，你塑造的不是一个偶像，而是一个真实的人。”

陈景皱眉道：“还不够真实吗？”

他看着眼前的枫亭幻象，那种书生的儒雅，百胜将军的自信，身为弑神者的霸气，百里奔波的风尘，都浮现的很好。

陈景甚至融入了通过白月仪共享给他的视野看到的专家，梅一心，“剑前辈”，夏义等人的一部分气质。

“反正没有引发我的活化力量。”白月仪老老实实说：“我也不知道差在那里，就是气质不行。”

……陈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脑海里仔细思考着，没有搭理她。

“你再试试，把自己代入枫亭看看。”白月仪说。

陈景继续投入尝试，脑海里不停催眠自己。

他的意志像是飞越了时空的界限，飞到了这一直在塑造的幻象人物身上。

陈景幻想自己是千军的领袖，幻想自己带着众多军队杀出重围，幻想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绝地，又将那些人带出来。

他享受着所有人对他的赞誉，享受着敌人对他恶毒的辱骂。

可渐渐的，陈景品过来一些味道。

真正的英雄不是被塑造成那样，那只是他最光鲜的时刻，而不是真正的他。

在那种绝境下，要如何组织和鼓舞部下？

如何让百姓和君王信服？

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又要如何指挥军队？

敢在军事上冒险吗？冒险的底气又在那里？

对未来是否会有迷茫，对自身为何而战是否会迷惑？

创造奇迹的是我，还是我的军队，还是不屈不挠的宋人？

陈景有时在自己苦想，有时又将问题分享给白月仪，让白月仪截取历史，告诉陈景答案。

渐渐的，陈景塑造的幻象变得越发内敛，深沉，稳重，又暗藏着一种霸道般的自信。

随着对幻影的多次修正，渐渐的，超过某个临界点后，周围陡然变化，它像是活过来一样，有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他睁开黑色双目，那双瞳澄澈又坚定。

可那身影似乎得不到足够的力量，总是无法成形。

“消散掉吧，封印解除之前，仅凭我现在透出来的力量，是无法让他真正活化的。”白月仪语气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你怎么了，语气这么低沉，不应该很高兴吗？”陈景带着兴奋问：“好不容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