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继而出现第一抹红霞，太阳跟一个大红蛋黄一样一个弹跳跳出了地平线时，秦瓦凡从赵红身边睁开了眼。

他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他想起上午要去白家村找白榆之后一起见客户的事，也想起还要趁父亲没出门时回去见一见。于是，使劲地揉脸了揉眼，也不管是真还是假，他就迅速起身。

他起身时赵红就也跟着起了，做了早餐，两人头碰头、脸对脸地一起吃完早餐，他这才吻别了赵红，走出了她的家门。

马路上树影婆娑地翻滚着清晨里初阳的热情，秦瓦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觉踩在棉花上。

这人生里作为男人的许多的第一次，倏忽间，来不及等他反应，就清晰而迅速地滑溜了过去，如同学跳舞，一直在舞池旁徘徊，以外自己是个学舞的白痴，没想到不知被什么力量拽下舞池，遇到一个合适的舞伴后，就自然而然地全都会了，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啊！

他到现在，还在如梦如幻中。

望着叶尖跳跃的金色阳光，回顾着这幸福如同奔涌的洪水，顺畅得顷刻间淹没了他，哎，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不，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的。

他狠劲地掐了自己的手背，疼得跳了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非得来点痛才习惯么？

他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在阳光和阴影交替的街道上，一边嘲笑自己。

回到家，见到父亲和母亲，秦瓦凡没有多言语。

秦妈妈抬眼偷瞄了儿子几眼，想找出不一样的地方来。

秦爸爸吃完早饭，和儿子简单聊了几句关于工作上的事，就丢下碗筷要外出了。

“儿子，昨天晚饭吃得那么开心都不回家了？后来在哪个同学家里住啊？”

秦妈妈一看老伴出了门，也顾不上收拾碗筷，就直接坐在了儿子旁边，兴奋地问道。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了，只要回来秦坊镇，哪有不回家住的道理，但昨晚却一个电话过来说不回家住了，而且说话背景安静得很，说话语气又很奇妙，肯定不是一群同学在一起，也应该不是和哪位男生一起，儿子平时走得近的男同学她几乎都知道，如果在哪位男同学家留宿，那位男生一定会在电话里和她问好的。但这一次，一定是个女孩子，儿子也不是个随便的人，能这么近还留宿的女孩子家，看来，十有八九了。

“妈，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是想快点抱孙子吗？”

秦瓦凡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如此，他就早拿出态度来，把这件事解决了。

“是呀是呀，很想呀！”

秦妈妈一听，喜上眉梢，赶紧肯定。

“嗯，那就得先快点给您把媳妇领回家，对吧？”

“对，对，对，我儿子太聪明了。打算什么时候领回来？”

秦妈妈一听，心里完全肯定自己对儿子的判断了，果然，这小子，昨晚和女朋友吃完饭就留在人家了。

哎呀，人家说女大不中留，幸好是儿子，找的也是同一个地方人，即使倒插门也能常回家。秦妈妈从嘴里甜到心里。

“快了，我再和她商量一下，到时候和您说。就是先让您高兴高兴。”

秦瓦凡一笑。

从昨天连着一天的此起彼伏、幸福得怦怦怦的急促心跳中，直到此刻，他才似乎才平静了下来。虽然早已决定，但他仍想静一静。

只是，为了负责，他又告知了自己的母亲，结果就是母亲就开始在他耳边开始叮嘱一系列男女双方家庭见面的各种仪式和注意事项了。

他想，好不容易地以为可以静一静，想不到却要听更多的话啊。

大概，这就是家庭，他早早就知道，现在是自己杰出的智慧妈妈，将来还要是那位杰出的智慧的老婆，还有杰出的聪明的孩子，和同样杰出的智慧的岳母大人，哎呀，再一堆的双方合起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呢。

想到这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他觉得自己终于彻底地要被生活套住了。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生活不能像吃荔枝，能剥皮去核，只拣多汁美味的肉来吃吧。要吃，就容不得有丢弃的，好的，烦的，都得一股脑儿囫囵吞枣般接受才行。他苦笑着暗自摇了摇头。

“凡凡，做人呢要懂得珍惜，见好就收，可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哇，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能看上咱的，能持家过日子，还能有一份安稳工作的，那就是我们要得起的。你说是不是啦？”

心细如发的秦妈妈自然看见了秦瓦凡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甜与苦的表情，一番敲打道。

“嗯嗯，阿妈说得是。听阿妈的准没错！”

秦瓦凡虽然不像弟弟，动不动就蹭过去搂他母亲的脖子，但一番笑脸和好话，也一样能让自己的母亲笑开了花。

在两个儿子面前，秦妈妈是特别有价值感。因为，儿子们看她的眼光里，除了亲子无间的亲密感，还有对她为人母的聪明智慧的佩服感。

也正因为这样，在她的组织下，家庭里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位置，明了他们要发挥的作用，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价值，并能看见家庭成员里其他人的价值，并加以认可和珍视。

这不能不说有她不可或缺的重大功劳。因此，她既相信儿子们找媳妇的眼光，也同样相信她自己调教儿媳妇的能力。

在这点上，一家人，尤其是秦瓦凡和秦姜，都很有共识。

这也是为何秦瓦凡第一时间要把自己和赵红的事告诉自己的母亲了。

他忍不住又给赵红拨了个电话过去，但赵红没接，估计是她妈妈回来了，也许，也正在和他一样，正和着自己的母亲说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吧。他嘴角一弯，眯眯笑。

刚拿出指甲剪的秦妈妈瞧着儿子这副幸福得走火入魔的样子，也嘴角一弯，眯眯笑。

母子俩，这笑容，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