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启醒了。

不是自然醒，但他也没有设闹钟的习惯——通常来讲他的生物钟还是算得上准的，但今天……

……他是被“惊醒”的。

有说法称，一个地区有一个地区专有的地理磁场，虽然感官不强但人类还是能感受到的——这种“错觉”般细小的微弱感官在十分特定的情况下会被人记住，因此就会出现即便不能亲眼确认（比如在拉上窗帘的车厢里）也没有从其他方面“推理”（比如查看车程表）却依旧能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具体地名具体站台）的……“古怪”情况——部分研究认为这跟“信鸽识途”是一个原理，但怎么说……

……人类，在这方面的能力……通常来讲实在是太弱了，弱到会被当成“错觉”（有很多还真是错觉），弱到地震等自然灾害前很多动物都会逃窜，但人类……

……通常，什么都没法“感觉”……

芯启……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类”——但很久以前，他还是能确定最起码自己当时应该还算是人类的，虽然即便在那时候他这方面的能力也强得略有点“不像样”——店铺能够隔离很多东西，也会在“转移”的时候朝他的脑海里“塞”入一些东西，以解决“语言不通”之类的问题——可即便刚睡醒的脑子连“动”都懒得“动”一下，他还是凭借“本能”都可以察觉到：

自己回去了，生自己养自己大半生的世界——各种意义上，算是他“故乡”的，那个世界……

……

“吱啦——”

无论几次，将玻璃嵌入相框的时候都会发出这种声响——芯启讨厌震动感，因此他亲自打磨的玻璃永远都比相框大那么一点点。

好在，他选择的边框是硬质橡胶，还有一点弹性——正常情况下后续的保养会是很严重的问题，毕竟橡胶容易脆化——但在书厢里不用考虑这些事情。

而且，同样不用考虑的还有墙的“大小”——无论如何展示墙上都有挂得上去的地方，但具体原因定眼去找却总是发现不了——视线一移开再回来，亦或者，简单“眨眨眼”，“原先”的场景就全变了，该在那个位置上的东西，“找不到”，亦或者“变成另一样东西”了——是的，若非“死死盯住”，人眼根本没法在这面墙上“准确定位”，虽然把注意力分散到整面墙上是个方法，但每次尝试芯启都会发现……

……做不到……面对这面墙时注意力永远无法集中在一个“面”上——换一面墙明明就能做到的，而且那并不是一种“能力遭到限制”的感觉，而是无论怎么扩宽注意力似乎都没法同时“触及”到墙的两边……亦或者“一心二用”般地“先注意到了墙的左右两面”，虽然那样的话又会出现“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墙的‘中间’”——这宽余几米的展览墙上就似是有着近乎无限的“空间”，乍看之下还平平无奇，可一旦仔细一点，稍微仔细上那么一点点……

当然，作为“店老板”，对于这件事儿，芯启……同样不了解——嗯，很尴尬，但怎么说，他是店老板没错，可对于这家店他依旧“知之甚少”，虽然就“量”来看已经相当多了，但相比店铺里所有的密辛……算“少”，依旧只能算少，“比例”这种东西，就是那么的让人绝望让人无奈……当然，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不影响生意就行了，不过这自然也不阻碍每次“回来”之后，他都要将各个世界中意外收集到的物品“仔细打包”再收藏起来——通常来讲都是各种面额的钞票，他没兴趣特意去买什么纪念品，作为商人最容易接触到的除了商品客户外还真就是“货币”这一块儿——当然，这是小本生意的特例，毕竟大面额交易因为形式问题最好还是使用“虚拟支付”会比较方便……

……毕竟每到一个世界，为了“方便交流”店里大多会“自动”做一下改变，在不造成巨大影响的情况下尽可能变成更适合接触的模样，当时所处的世界——这些改变通常都是极细微的，就连芯启都很难逐一察觉，但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钱柜里总是会变成当前世界能流通的现钞，无论先前都放了些什么钱币在里面；当然，这种改变完全是自动且不为芯启所控的，因此，他只能提前一天将要收集的钞票拿出钱柜，摆在后房的工作台上等待处理才不至于被那柜台直接“兑换”——他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作为他曾去过的那些世界的……“标记”，书厢是很“智能”的，但却仅限于“办事方便”“效率更高”这一点——某种程度上它很没“人情味”，有些事不自己主动去做的话，它是不会好心帮你保存的，“正面案例”丝毫找不见……

……因此，芯启只能自己做了——“人情味”这种东西，老实说是一个备受忽视的玩意儿，但这茬就像是轮轴机器上的润滑油一样，看起来不重要但完全没有……很要命，一个不慎，那当真会“要命”，真正意义上的“要命”……至少所有完全不讲人情味的家伙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没过多久就听旁人说“那家伙死了”，而至于“验证”？嗯……最起码芯启所见所闻都是这样，是的，“案例”，亦或者说……“个案”……仅有这一类……

“每次想到这儿都会有点感觉……‘弱点’，这个东西，还真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啊……”

将封存了纸钞的相框挂在墙上，芯启没去记挂在了什么位置——在这面墙上这同样是没必要的——推开门，他来到了店里，门已经让女工去开好了，但怎么说，如果内部房间里对所在世界的“隔离”程度是“一百”的话，那在店里“营业区”的隔离程度恐怕连“一”都不到——他顿感一阵扑面而来的压抑气息，当然并不是直接感觉到的，而是类似的环境所造成的“共感觉性”……

诚然，书厢会在不同世界间来回转移、收集它所“想要”的东西——但那只是偶尔，相当于商业性的外出，俗称“出差”——它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会固定待在一个地方的，那就是芯启所出生的世界——这个世界——因此，虽然带了些莫名复杂的成分，但芯启，这个“店长”终归再一次明白，或者说，再一次“确定”，十拿九稳没有异议——他回来了，而且将会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个他最熟悉的世界，在那些他所熟悉的街道，一个……

……即便白天都有几个人三三两两坐在店里看书……的“世界”……

“哟，老板啊，”问候的话：“关门好长时间了啊。”

“……嗯啊，”店铺进行转移之后，之前遗留下的位置通常都是以“关门”为掩——其他世界芯启不太清楚，毕竟像前头那个女孩那样必须重复进入同一个世界的情况很少，但至少在自己的“主世界”里，“离开”，就是以“关门”，为掩……

……而且……

“出了趟远门，一点小生意。”嘴上是这么客套着的，但芯启心里其实很烦躁——他不认识眼前这位是谁，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扰，没记错落脚点中一大半都是很安静的，但眼下这个……

……嗯……运气确实“糟糕透顶”。

即便位于芯启原本的世界，书厢也拥有很多个“落脚点”——为了行事方便，当然只是“公务”而已，“芯启的心情”什么的几乎不会考量在内——但结束这场本就没什么意思的对话之后，芯启却只是安然坐上了柜台后的摇椅，自顾自盖上毯子后却是在下方工作台一个很小的抽屉里掏出来了一台机器：

那是一台手机，样式极端地“有棱角”，采用半透明的外壳材料，乍一眼看上去科技感十足虽然“耐用性”什么的……似乎有点不太妙，同样是“乍一眼”；淡定地开了机之后，看着终于有显示的信号格，芯启最终还是将嘴角轻微挑了挑：

“终于……有信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