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白寻披着浴巾，两只手臂有力地撑在洗漱池上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

自遇见安琪之后，他的一切便逐渐不再由他做主。他的身心，思想，以及注意力一切都围绕着赵安琪。

她好他便好。

白寻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浴室。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放下时，白寻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在去照顾昏迷的安琪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做。纤长的手指在手机上划动着，然后便是指尖的一点。

“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现在。”

“以前的……高中校园。”

没有继续多说，便挂断了电话。

韩晴空高三毕业的时候，没有继续在国内上大学，而是直接去国外留学。他和她的交情便主要在高三那年。说起来其实非常短暂。

高三之前，他一直在国外一边治病一边学习。原本是可以早回来的，但为了保证病情完全被有效根治，又在国外待了两年。

他对本土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一个人总是不太习惯国外的生活。眷恋之外，更多是深情，在国土上有着他深深记挂的人。

于是，他选择回到国内参加高考。

他认识韩晴空也正好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班级，她坐在他的邻位。

在国外的时候，他便早已经计划学习国内的课程。为了辅助学习，还请了专门的私人老师。刚进入班级的时候，他便很受班级里同学们的欢迎。听说他一直都在国外上学，高考这一年才转过来，韩晴空认为他学习方面一定很紧张。毕竟国内和国外的教育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观点理念。

他和韩晴空的第一句话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他当时正坐在位置上做数学题，韩晴空将一个笔记本递到他的面前，“这是我一直以来整理的物化笔记，我想会对现在的你很有帮助。”

他接受了，对她说了声谢谢。

肖一当时在高三的其他班，高三时间忙碌，他倒是有事没事总要来班级里找他。这样一来，肖一便也认识了韩晴空。之后的时日里，几个朋友便玩得很熟了。

白寻开着车行驶到他以前念过高中的地方。车子隔着校园的生锈的围栏，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那幢他待了一年之久的学习之地。

粉白色的教学楼后面葱葱郁郁，枝蔓藤绕，挡住了看向教学楼的大片视线。白寻走下车，两只手插在身两侧的裤衩里，身背靠着车子，回忆着曾经在这里经历的青春过往。

“这里的确让人怀念，那个时候是多么美好啊。”韩晴空不知什么时候到来，静立在白寻的身旁。

白寻侧过头，斜眸淡看了她一眼，“来了，就一起去校园看看吧。”

白寻目视着前方，从韩晴空身旁经过，韩晴空稍微愣了一下，轻咬着嘴唇，便跟了过去。

他对她没有过去那般让她心动不已的笑容了。

“你为什么会想到约我来这里？”韩晴空走在他身侧，柔声问道。

白寻斜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我们在这里曾经有过最初的自己，难道不是吗？”

“你是想要表达什么吗？”

“你不是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吗？”

进了校园，空中传来上课的铃声。一时间，校园顿时恢复了安静。走到一幢教学楼的后面，偶尔还能够听到班级里传来的隐约吵闹声。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的林荫小道上，互相看着熟悉的景色，校园的风景还是和以往一样，没什么改变。

“说真的，我其实挺怀念高中的那段时光。”

那段时光里，她认识了白寻这个人，开始了自己的爱恋。懵懂的爱恋让她的时光无比充足。枯燥的学习生活里被他照进了一束光芒。

“我也很怀念。”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正在专心地做习题。可是我忍不住心里想要跟你说话的冲动，便将我整理的物化笔记本放在你的桌前。”

“你知道吗？其实当时我是有私心的。”

白寻看着韩晴空放松的侧脸，沉默不语。

他当时接过了笔记，并没有想太多。原来她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他有好感了？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好感何处而来？

“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对我产生好感了？”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心动了。和班级上的大多数女生一样，偷偷地暗恋你。你现在可以说我有心机，这一点我不否认。毕竟当时为了接近你，我做了很多与自己风格相反的改变。”

所以，才有后来的交情。

“你有想过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吗？”

“渐渐相处起来，我发现你不仅具备迷倒众多女生的外表，就连成绩都是如此的优异。德才兼备，对人温和有礼，一个十全十美的择偶对象。”

“这些？”

“难道不是这样吗？”韩晴空看向他。

白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眼睛看着身前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的碧绿池水。

若是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当时他便应该拒绝她的笔记。所谓的物化笔记，他根本就不需要。他只是为了能够和班上的同学好好相处，便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可是，谁又能够预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你的误会让你一直在自作多情。”

“我知道这是我在自作多情。可是我就是控住不住我喜欢你的欲望。”

韩晴空顺着白寻的目光看向远处，声音似是感叹，“可惜，回不去了。我不再是过去的我而你也不再是过去的你。”

“这便是你最后的选择？”

“那你认为现在的我还有选择吗？”

白寻暗下眼眸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会主动告诉我妈我有女朋友的事情？”

“我是为了你好。”韩晴空脸上带着从容自若，语气里带着调侃之意继续说道：“没想到你有女朋友的事情都不告诉家里人。”

“我已经带着安琪见过了我的爷爷奶奶。至于我的父母，我过去一直没有这个打算。而且，我也根本没想过要告诉他们。”

韩晴空蹙着眉看着他。

“其实，你根本就从未了解过我。”

韩晴空理了理一时紊乱的情绪，正色问：“你约过过来，谈得不止这些吧。”

“是，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

“说吧。算做过去的交情，能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

白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和陈芸私下里合作过？”

韩晴空停顿了一下，然后坦白道：“没错。”

“安琪出车祸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韩晴空一脸好笑却又无比嘲讽地看着他，“我若说是，你是不是打算送我去监狱呢？白寻，这就是我和你的交情？从头到尾你的心里眼里都只要那个赵安琪，你什么时候站出来为我说过话了？！”

“我希望你能够认清你现在的立场。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源自于你盗用了安琪作品这件事实。”

“在这件事情里，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到底谁才是最终的受害者。”

韩晴空不在乎道：“对，我就是认为我才是这件事情里最终的受害者。”

白寻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你继续选择隐瞒，我们还是做回陌生人吧。”

韩晴空死死咬着内嘴唇，眼神中带着哀伤与不甘看着白寻。

“你从肖一那里借走了大批巨款，是打算干什么用？”

白寻问出这句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僵持着。韩晴空没有立即回答，好似答案随着周围的安静消逝融合在空气里。

“这是我的隐私吧，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韩晴空最终开口回道。

“这是你的隐私，我的确无权干涉。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白寻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的一份友情正缓慢的消散不见。

“白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韩晴空低声吼道，眼眶因长久憋着泪水而泛红。

“我对你从未狠心过。”

最后一句话沉静如水，却又如潜在水底般让人压抑窒息。只有一道淡漠疏离的背影，在一路的茂绿树荫下，渐渐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