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错乱和惊慌消失不见，转而变得异常愤怒。

她像是一个追着还债的人，满面憎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身的雍容华贵此刻也都被疯狂所侵染，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凌王。

“苏凌轩，我是你的母妃！你让我住嘴，你知道我现在是在担心你的安全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你有何用？”

我惊讶于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质问，惊讶于她满眼的愤恨是在对着自己的骨肉血亲。

而更让我无力的是，在我面前的凌王，对自己面前的女人，也是同样的神色。

两人不像是血亲，倒像是因为一纸合同被随意凑在一起的双方，现在时局大变，眼看着动荡不安，合同随时会被拆散，因此两人也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凌王缓缓朝前，步伐缓慢而稳定，显然安静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疯狂。

“萱贵人？这位娘娘，在这里，无人是外人，你也无需装腔作势了对么？这些年里做的娘娘做的很开心吧？我不思进取是你的绊脚石对吗？”

这位贵人脚步亦是在不断后退，我神色微微有些恍惚，满眼困惑之间也是带着些许惊悚。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你母妃，你可别乱来！！”

“乱来？”凌王淡淡轻笑，眼里尽是鄙夷：“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你会在这深宫大院里，待一辈子，等到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会活着，我要看着，在你的敌人都死了之后，你还打算，和谁作对？”

这样的话听起来虚无缥缈，人一辈子都在交际之中，有了交际，难免会有无数摩擦，既然是这样，那避免不了会有仇敌。

虽然听起来不可靠，但若是细细想，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当认识的人，熟悉的人，仇视的人，都死了，那么剩下自己，不断轮回，这样的生命，不是恩赐，是惩罚……

“你，你！！”女人几乎都要歇斯底里，常年在后宫之内勾心斗角，早已习惯了在镜子之前生活，她们，是镜子的复制品，本体，早已和镜面上的灰尘一般，被清扫掉了。

“放肆——”

女人找不到什么足以震慑眼前早已脱离控制的儿子，只能无声控诉，但也清楚，这样的控诉，不会有人放在眼里。

“哼！”女人冷哼一声继而转身拂袖离去，微风变的有些大，晚上总是有些寒凉，我抖了抖身子，看着身边人一身冷瑟，满眼尽是遗憾。

“凌王不必烦恼，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要一直憋着岂不是委屈？世人，都会变得。”

凌王这才转身看着我，眼里带着些许疑惑：“都会，变的吗？”

我笃定颔首，我从未这样子确信过我的想法。

“是的，都会变得，你会变得，逐渐不认识你自己，最后选择远离。”

凌王闻声没在说话，气氛逐渐低沉，我无心在解释，便也跟着眼前之人朝前走去。

许是连风都知道今夜是个无眠夜，到处都裹挟着凛冽，让人不由得觉得身上冰凉。

到处都是匆忙，时而从路上埋头俯首从身边跑过的人甚至忘了行礼问安。

显然，要有大事发生……

再往前走便是这城池之中领袖的寝宫，此时，夜色漫天，前方不远处却是灯火通明，时而还透着一声声难以遮掩的哽咽声响。

只是刚露出来便被其它的怒斥声掩盖。

我们二人朝前走，一路畅通无阻，就算是有人看到我们，也只是恍惚间点了点头，继而便再度端着一盆子血水走的远远的。

“她们要去哪里？”

凌王接着往前走，但仍是解释道：“那个人一生都在追求长生，听闻将自身血水倒入东方，便能长寿。”

日出东方，代表着希望，代表着黎明，这样的寓意是好的。

但如此处理，难道不会太过草率？

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着送了出去，很显然，她们比并步这样想。

“我曾经劝解过他，不要太过痴迷与长生之法，这样的术法前人并非是未曾探究过，世人都会死，没人没完没了的活着，他不听，觉得自己能千秋万代。”

说着凌王似是自己都觉得可笑，眼神里却是难掩悲怆。

“他总是觉得自己很健康，但我看得出来，他早就空亏的，不是一日两日了……”

我点了点头没在说话，这些事情是很正常的，要是非要论个对错，那也是，说不出什么。

“哎呦——这不是凌王吗？今天倒是现身了？多久不见了啊？”

这道声响成功将所有人的视线拉到了我们两人身上，所有人看到凌王的眼神像是几十年未曾见过，如今总算是见了。

凌王闻声只是淡淡瞅了一眼，显然是并不想搭理。

而是将眼神放在了人群之中在最外侧的姑娘身上，从一身装扮来看，便足以证明身份，这是公主，一身的气度和修养，是难以遮掩的。

“阿轩回来了……”

姑娘在看到凌王的时候笑着走来，衣袂飘飘，发间的步摇随着脚步移动也在跟着晃荡，似是在代替姑娘招手。

身为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大摇大摆的招手，是有些不体面的，因此，步摇作为首饰，承担了主人难言的情绪。

凌王也是少见的身上竟也是沾了些人气，持重的朝前走去。

两人的相敬如宾但却是其他人融不进去的关卡，他们像是久别重逢的家人，一腔想念早已深入心扉，此刻相见，自是激动。

但看着这位姑娘的面容，倒像是欣慰颇多，眼神里的思念和担心在这一刻统统落了地。

“秋来多凉风，你该多穿点衣服才是，沙场秋点兵，风尘无数，切莫伤了身子，你正当盛年，莫要急于求成，忘了身体根基……”

是寻常加人的问候没错了，姑娘总是满眼的忧心，时而又有些高兴，两种情绪交揉在一起，荣成了方圆几里，最温柔的人间。

“皇姐也是，你身子弱，晚上出来也不知道添件衣服。”说罢狠狠刮了一眼跟在姑娘身后的侍女，侍女哪里承受得住杀神的注视，身形顿时一震眼看着脸色苍白都要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