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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梦笔记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36.9万

第九章 临终托付·京城萧家

书名:悠梦笔记 作者: 字数:3543 更新时间:2024-11-16 18:36:19

深夜,万籁俱寂,仅闻远处山涧流水之声,苏攸攸辗转难眠,忽听屋外廊下有人说话。

“见尘不知几时能够醒转,苏老还需珍重,切莫哀思过度伤了身子。”

良久,老爷子叹息道:

“见尘已昏睡两日,老夫观其脉象体征,今日本应醒来才是,唉……他是自己不想醒啊!”

“尽人事,听天命,苏老已是竭力而为,但您也知道见尘的性子,倘或已做了决定,任谁也强求不得。”

老者又是一声叹息:

“松年啊,他若能有你一半豁达洒脱,也不至如此!”

“松年惭愧,见尘是个重情又有抱负之人,若非隐居深山,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哼,即便隐居在此,又哪里束得了他的手脚,我又何尝不知,这几年他……,可如今倾音一走,到头来……我看还是过于痴情所致……”

又是一番良久沉默。

“主子,更深露重,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丰伯轻声道。

……

长安城,西市一家铺子后方院落中。

一只白色信鸽于夜色中翩然而至,一个十七八岁身着玄衣的少年,剑眉星目,身法灵动,跃身上前打开系于信鸽脚上的字条,上书寥寥几字:

“公子病危,速归。”

落款之印:尘音阁。

少年身躯一震,面色微凛,当即一个飞身,消失于夜色中。

……

这日,苏攸攸吃了午饭后,在爹爹床前守着,手上拿了本千字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这几日因为苏见尘昏迷不醒,师徒二人无心教学,每日只上午一个时辰,让她学两个字便罢了。

此时周妈妈端了茶来,苏攸攸正待喝口茶提神,忽听院外有人同黎安说话,黎安近日为了守着苏见尘,每日都在,有时留宿山上。

“黎兄,公子如何?”年轻人声音急切。

“叶鸣,你回来了!公子他……尚在昏睡中。”

……苏攸攸待要在记忆中搜寻这个被黎安称作“叶鸣”的年轻人的影子,无意间却见卧在榻上的爹爹几番呼吸起伏,当下也顾不得旁的,轻摇苏见尘手臂,脆声唤道:

“爹爹,爹爹……,周妈妈,去叫爷爷和师父,爹爹醒了!”

苏见尘悠悠醒转,见到面前稚嫩的小脸上挂满关切地神情,眼底泛起无限温柔。

屋外几人早就闻声而至,苏一笑快步过去把了脉,片刻后竟是神色颓然,众人的心也纷纷沉了下去。

只听老爷子怅然道:

“料定会是如此,有什么话,且与他们说吧。”说着,竟只身走了出去,苏见尘看着父亲的背影,眸中充满心痛与愧疚,看向屋中诸人,仍是缓缓开口道:

“文先生,黎安,叶鸣,你们三人先留下。”

于是丰伯和周妈妈便领了苏攸攸出了屋。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门声响动,黎安与叶鸣出来,二人双目通红,神色悲戚。

黎安道:“公子请攸攸姑娘过去说话,丰伯与周妈妈也一道过去。”

三人进得屋内,文先生扶着苏见尘半靠坐于床上,见苏攸攸进屋,伸手唤她到身边。

苏见尘竟是先对文斐道:

“文先生,见尘有愧,此生未能尽到子与父之责,如今把攸儿与我父亲托付于你……,攸儿年幼,还望先生多加费心,护她周全……,先生大恩,见尘……来世必报!”

“见尘莫要见外,我文家虽世家大族,然父母亡故后,于我而言已并无过多牵挂。我与你父亲之交自不必说,对于攸攸姑娘,拜师那日,已然决意,我文斐此生定当视她如己出,尽我所能,护她周全,见尘自当安心才是!”

苏见尘点头垂眸,修长手指轻抚苏攸攸的柔软乌发,低声轻喃:

“攸儿……,”竟是看了她良久,才道:

“爹爹……要去找你的娘亲去了,不能在这里陪着攸儿长大,是爹爹对不起攸儿……,往后,攸儿要听你师父的话,孝敬祖父……,等将来攸儿长大成人,也要孝敬你师父……”

苏攸攸泪流满面,拼命点头:

“攸儿知道了!”

缓了缓心绪,苏见尘又看向丰伯,道:

“除父亲外,丰伯是见尘幼时最亲近之人,见尘自幼便随丰伯偷偷习武,心中早已视丰伯为长辈亲人……,见尘曾常与倾音谈起,我二人将来要为丰伯养老送终……”

“少主人!”丰伯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如今见尘不但是要食言了,还要拖累丰伯,往后……还望丰伯费心为见尘照顾年迈父亲与年幼攸儿……”

“少主人,莫要再说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照顾好主子和小主子,秦峰万死不辞!”

“见尘谢过丰伯……”

不待丰伯说话,苏见尘紧接着对站在丰伯一旁的周妈妈道:

“周氏,你来山上时日尚短,我苏家并未将你纳入奴籍,故此你仍是自由之身,你想离开,直接提出即可,届时给你结了月银……”

未等苏见尘说完,周妈妈便扑通跪下,含泪道:

“少主人,奴不想离开,愿伺候姑娘到老!”

苏见尘长出一口气,道:

“既如此,便罢了,日后你的去留便由攸儿做主了。”

“是~”周妈妈应声起身。

言尽于此,苏见尘让大家都散了,独让丰伯唤了父亲苏一笑过来。父子二人在屋内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是日,瑞历二十二年二月初三,未时三刻,苏见尘离世。

二月初四,山下守孝中的方氏从黎安处得知噩耗,悲恸莫名,又为苏攸攸赶制了一身孝衣送上山来。

二月初六,苏见尘与攸倾音合葬于后山幽谷。下葬时,苏攸攸又是一场嚎啕大哭。

一方面,虽与这位美貌老爹相处仅半月时光,但也能感受到其父爱致微,温暖亲切,而亲眼目睹这位气质出尘、谪仙之姿的爹爹离世,必然心有万般不舍。

另一方面,重生以来,苏攸攸虽不奢望双亲健在,但至少能有一个老爹常伴左右,也不算过于遗憾。奈何终是抵不过老爹对娘亲的痴情,竟令他抛下幼女,随亡妻而去……,同前世比起来,苏攸攸觉得如今的身世似乎更为惨淡。

于是便在双亲的墓前哭了个痛快,把前世今生所有的伤悲、自怜统统在那一刻发泄出来。

事后,便如常人般,该吃吃该睡睡,而身边诸人见她如此,只道是孩童心性,反而心下略感宽慰。

过了头七,文斐对苏攸攸的启蒙教育开始正式恢复,每日仍是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单教苏攸攸识字练字。

这一日下午下了课,苏攸攸留在西厢课室练字,屋外黎安从山下带了米、面,及一袋红薯,还有一封给文斐的书信过来,交代一番之后,又匆匆下山去了。

文斐回到西厢课室坐于案前,将信拆开,读了一半,一拍大腿:

“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事忘了!”

苏攸攸闻言抬头,待他将信读完,便好奇道:

“师父何事?”

“咳咳!大人的事小孩子莫管……且让我看看,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文斐故作高深莫测状,又刻意板着脸,来到苏攸攸的桌前。

苏攸攸连忙放下笔,小手上还沾了未干的墨汁,拿起写好的几张纸在桌上一一摆正,站在桌前。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每张纸上都是这二十四个字,虽未有何运笔力道可言,但字字工整端方,一丝不苟,文斐瞧着,面露微笑,点头道:

“嗯,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不愧是我文斐文松年的徒儿。”

苏攸攸也就学了这二十四个字,每日学四个字,加上之前学的,有心想要学得再快些,但又怕引起怀疑,不想被人误当作神童,还是一步步来吧!至于书法,前世虽极少练习毛笔字,但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硬笔字,倒也不至于上不得台面。

说起师父文斐的字,不知在这时代如何,但若拿到前世,必是名家手笔。所以如今趁着年幼力弱,索性抛开一切,从零开始,规规矩矩跟着师父学起来。

随后文斐又随机抽了几个字让她默写,自然准确无误,于是在文斐的一番夸赞加自夸声中,彻底结束今日课业,师徒二人准备去堂屋吃饭去也。

当然因为苏攸攸手上及衣袖上都沾了墨汁,自是免不了周妈妈一阵忙活。

自从苏见尘去世后,苏攸攸每次用餐时总觉得莫名冷清,因此便让家中所有人包括丰伯与周妈妈在内,都聚在一张桌上用餐。

老爷子和文斐对此没有过多讲究,也是体谅她年幼失去双亲心有孤寂,便依着她。

只是丰伯与周妈妈却是万般不适应,他二人每次用餐是将自己的餐食分装好,再上桌各自用餐。

这边大家用餐接近尾声,文斐开口道:

“苏老可曾记得京城萧家?”

苏一笑略一思索道:

“松年说的可是当今卫国公萧衍那个萧家?”

苏攸攸一惊,萧衍?梁武帝?可梁武帝远在隋唐之前,显然没有如今的文明程度。

“正是!”文斐说着,似乎又有些难于启齿,“恕松年冒昧,竟自作主张为苏老揽了桩麻烦事。”

“何事?你且说来。”

文斐思量一番,道:

“这卫国公萧衍的长子萧敬,与我金陵文家结了亲,其妻文红袖,便是松年的亲侄女。

松年自幼与这侄女最为投缘,她嫁入京城后多年未曾相见,前些日子松年与苏老自北辽雪岭返至京城,便与红袖侄女见了一面,无意间说起她婆家之事,萧敬有一幼弟,名唤萧牧,年十三,天人之姿,才智过人,奈何自幼体弱,每年适逢入冬或酷暑,天气骤变之时节便容易引发旧疾,或长或短,去年刚入冬又发了病,躺了两个多月才略见起色,太医也是束手无策,阖家为此愁云惨淡。”

苏攸攸听至此处,粗略判断那位叫萧衍的卫国公,起码有四五十岁年纪了,而梁武帝这个年纪早已在位了,因此心下释然,重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