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漏勺饮
作者:异寒寒 | 分类:古言 | 字数:14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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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魏梦槐翻了个白眼,谁跟你开完笑。看你急成那般样子,我动作快些还有错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你还想在此看着不成?”魏梦槐悻悻道,率先走出了屋门。
魏谦游并不觉自己留下有何不妥,被御医稳婆一众人劝着,才耷拉着脑袋出去,惋惜着不能亲眼见证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魏谦游清晰地感觉到,门关上的一刻,屋里的气氛就开始变得凝重。可御医分明说云韶是正常反应,并无大碍的。魏谦游放心不下,又看不到内里的动静,急得在屋门外打转。
魏梦槐则是看不出紧张,倚着旁边的栏杆闲适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好像你走这么两步,就能帮到她似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此事与你无关,我却如何安心的下来?”魏谦游发泄情绪一般,语气重了些,眼中也要喷出火来。
魏梦槐哪肯受这气,当即反瞪回去:“好在你还知道与我无关,云韶现在遭罪不是我造成的。不然看你这架势,还不来与我拼命?我还是躲你远些,省的待会儿你真如此做。”
忽闻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魏谦游只觉五脏六腑被揪作一团,一旁魏梦槐的嚣张脸也被无视了去。若非魏梦槐及时阻拦,恐怕这会儿人已经在屋里了。
随后丫鬟们的出入频率也加快了些,每次魏谦游想问句什么,却是找不到任何插话的空当。
魏梦槐这才心生些许歉疚,劝慰道:“你也别太急了,里面那么大的阵仗,定能保云韶母女平安。想想女儿,想想一家其乐融融的气氛,你也该高兴才是,我还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不错,我是该开心的。稳婆是金陵经验最出众的,文御医也是医术高超,韶儿和茵茵定会母女平安。”魏谦游将嘴角强撑起一抹弧度,整张脸却是看不出一丝笑意。
魏梦槐无力地摇了摇头,心里又抓住一道灵光,借此分散魏谦游的注意:“你就不想知道,我方才是如何将稳婆带来的?怕是你那如何厉害的师叔也做不到吧?”
魏谦游却没表现出太多的兴致,魏梦槐继续努力道:“就算你不感兴趣,方才屋里的人可是都看见了的,你就不怕她们出去乱说什么?”
“别闹了梦槐,你既为韶儿如此做了,我定不会叫她们出去乱说。至于我,当真是没心情听你讲故事。”魏谦游捂着胸口,内里正传来阵阵的刺痛和压抑感。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然没了声音,魏谦游不禁心跳加速,隐有跳出胸膛的趋势。此刻魏谦游耳中再无半点声音,方才叫他揪心的痛呼,这会儿竟叫他期盼。
魏梦槐微笑:“看吧,我就说没事,说不准这会儿都结束了,御医马上就要出来叫你进去看孩子了呢。”
魏谦游心中担忧,难免会冒出狠多负面的设想:“你怎么说得这般肯定,保不齐就是韶儿脱力了,这般处境才是危险。”
魏梦槐悻悻地撇嘴,本姑娘这是劝你呢,你倒善于自寻烦恼。本姑娘就算如今没经验,往后也是早晚的事情。不像你个可怜虫,这辈子都没有亲自生个宝儿的希望了。
安然无奈摇头,虽是自己已百岁有余,可谁叫她偏偏看上魏谦游那不解风情的师父。如今想要劝慰,话却全叫魏梦槐说了。想要传授经验,却哪里来的经验可传授。
魏谦游抬头看了看时辰,却惊愕地发现日头早已经落下。没知觉间,竟已过去了这许久。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韶儿是我的夫人,还避讳那么多做什么,在这里干等着我实在放心不下。”
“慢着,你这会儿开门进去,叫凉风也同你一起吹进去,可是叫云韶雪上加霜的。”魏梦槐神色复杂地看着魏谦游,你忧心云韶能理解。但我这都陪你聊了两个时辰,你当真是一点醋意都没听出,也不问我累不累。
好在,魏谦游这会儿是顾不上去思考,魏梦槐的话中有多少逻辑的。闻言前冲之势一滞,缓缓地将手收了回来。
正说话时,文御医却是急色匆匆地出来,作势便要向魏谦游请安。
“这时候还顾及什么礼数,快说夫人如何了?”魏谦游看到希望一般,问罢忘记了所有的动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文御医,如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般。
文御医顾不上害怕,沉痛道:“微臣说了,魏王殿下可要做好准备,夫人和小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时间紧迫,还请殿下早做定夺。”
魏谦游闻言恍若受了雷击,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韶儿还有此生要陪他一起度过,这是他们彼此约定恪守的承诺。茵茵也是他们共同期盼许久的,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长久爱意的结晶。这叫他如何定夺?
文御医又催促道:“还请殿下早做定夺,若是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夫人和小姐都……”
眼看着魏谦游脚下一软,安然忙上前将他扶着站稳,呵斥道:“什么只能保一个,若是夫人和小姐其中任何一个出了半点差子,别说魏王如何,老身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老夫人息怒,微臣定会竭尽所能。”文御医怯怯应诺,心中却在叫苦。医者仁心,若非已经无力回天,哪会告知这样的消息?
“师娘,若是韶儿出了什么事,我可该如何是好?”魏谦游被安然扶着,还是勉力才能站稳,话声也叫安然竖耳才得听闻。
安然蹙眉瞥去一眼,将魏谦游推开呵斥道:“自己站稳了,过了年便是弱冠之人了,遇事还这般不镇定,不知道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魏谦游低着脑袋,似乎此时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才能给他和云韶一分力量。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知文御医是不敢出来,还是脱不开身,吩咐了一个丫鬟出来传话。
“禀魏王殿下,夫人情况不容乐观,文御医说若是再不做决定,怕是会……”
丫鬟怯怯地不敢去看魏谦游,余下的半句也不敢说出。而这每一个音调,都像是尖刀扎在魏谦游的心头,直扎得千疮百孔也不见停息。
“真是个庸医,将那东西给我,一盏茶后还你活蹦乱跳的云韶。”魏梦槐冷睨那丫鬟一眼,又对魏谦游道。
魏谦游头脑中全无半点清明,一时间自然反应不过魏梦槐的话。
魏梦槐皱了皱眉头,伸手在魏谦游怀中摸索了一阵。魏谦游也没看清她拿了什么东西,就见魏梦槐跑进屋中。
魏梦槐冷声吩咐屋内众人:“都出去,王爷白花了银子养你们。到了用你们的时候,连夫人和小姐都保不住。”
文御医问道:“可是殿下的意思?劳烦姑娘去回殿下一声,这会儿微臣稍离开片刻,夫人和小姐都是会有性命之忧。”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叫你们出去就出去。”魏梦槐也知晓形式不容耽搁,索性将她们一个个的拎着丢了出去。
而后魏梦槐捏开云韶的下颚,将那颗墨绿珠子置于云韶口中,提醒道:“就在嘴里含着,可别咽了下去。”
“脚先出来的,怪不得……”魏梦槐凝神注视着云韶的小腹,自然没能发觉,云韶这会儿的状态根本听不清她所言,连带那声微不可闻的“咕噜”也被魏梦槐自动忽略。
“梦槐姑娘?你怎么在此处,茵茵可出来了?”云韶悠悠醒转,见屋内只余魏梦槐一人,料想着是结束了。
“很快了,你现在可还觉得难受?”魏梦槐语调平淡地问道,同时单手抚上云韶的小腹。
云韶微笑摇头:“不觉,或者说从未这般好过,文御医当真是医术高明的。”
魏梦槐不屑撇嘴:“与她有何干系,若非我来救你,你早就被那庸医害死了。你这会儿于其担心茵茵,还不如想想怎么报答我呢。”
“多谢梦槐姑娘了,日后定有所报。”云韶感激一笑。
“但愿如此。”说话间,魏梦槐已经抱了裹在襁褓之中的魏茵茵,托在云韶面前。
见魏梦槐面色怪异,云韶顾不上问,便一脸欣喜地先望向魏茵茵。这一望可倒好,云韶也成了魏梦槐一般反应。
云韶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为何印堂隐现一抹莹绿之色?”
魏梦槐几乎同时开口:“方才我叫你将那珠子含着,你怎么给吞了?”
不等魏梦槐作答,魏茵茵印堂处的莹绿光泽已经渐渐褪去,恢复了常人之色。
云韶这才放心下来,反问魏梦槐:“什么珠子?”说着,丁香小舌在口中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魏梦槐的珠子。
魏梦槐将魏茵茵塞入云韶怀中,颓然地坐在地上:“被新生儿吞下,怕是要等这孩子寿终正寝,我才能将珠子取回来了。你们夫妻两个,不对,是你们一家三个,此生都别想将我甩开。”
说罢,魏梦槐无力起身,从窗户探出头去怏怏道:“母女平安,如我答应你的一般,却是叫我没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