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你们这是污蔑。”这话是喊出来的，宁远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去做出合理的怀疑。如果对方不是被拷在审讯椅上的话，那么他直接蹦起来，是极有可能的事。

“你不用怀疑，每个法医都必须为自己经手过的所有鉴定负责。更何况这图谱是机器做的，并不存在人的主观性。你要是有所怀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讲一下气质联用仪的工作原理。”

宁远虽然有些生气，但彬彬有礼地做了解释，宁致却轻描淡写地插了狠狠的一刀，“当然，你也可以用百度，我把手机还给你。”

林藏想笑，但是生生忍住了。

果然，林云的脸顿时就变绿了。

“这种药片很危险，可以溶入水和各种饮料中，且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仅仅是0.75毫克的用量，就可以让人在十分钟快速昏迷，昏迷时间长达四到六个小时。在以往的案件中，它经常被用作麻醉抢劫的利器。”

“除了去正规医院，没有其他的买药途径。淘宝上几年前确实也有购入途径，不过经过几次严厉打击，这种事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是真心想要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是这东西你从何而来，要用到哪里去呢？”

林藏顺势接过审讯，林云的脸上一阵青白，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低头承认了。

“我起初去了社区医院，但是那里开不出来。之后我去网购，发现根本没有这样的店铺。也有人说，在网上它有另外的名字，但是我不知道，搜索无果。最后还是意外发现微信和贴吧有人售卖，就大着胆子买了。”

一经承认，之前林云身上的凶狠顿时消失殆尽，见他们都不说话，又紧张起来，“我确实买了这东西，但是还没去用。那个乘客，也可以作为我一直在开车的证明，我并没有去幼儿园的时间……”

“我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说具体的地点在幼儿园，只是询问你行车路线。”

宁致还不待他说完就抢出一句，林云下意识去捂嘴，十几秒都说不出话来。

很显然，他最近确实是在孩子所在的幼儿园转过的，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最终没有做罢了。

“擅自网购三·唑·仑属于违法行为，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规定，这种行为会给予拘留、没收、罚款等形式的处罚。”林藏补刀，又习惯性地诱导，“当然，你只是网购，并不是售卖，只要能提供对方的联系方式，也可以当做是坦白的情况。”

“行车路线的事只等人证，和这件事无关。”宁远害怕把人逼得太紧给崩掉，忙适时安慰了一句。

很快地，林云就把卖给他药片的人出卖得彻底。内容不仅有对方的微信号、头像，就连当时购买时的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都一并提供了。

本意是为了找孩子，哪里知道会有这种意外之喜。宁远想着一会儿去禁毒支队报备的事，又不免为孩子担心起来。

隔了一会儿，坐车的人证来了，经过询问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林藏把人带到外面，隔着单向透视镜做了指认。

“嗯，里面的人就是昨天的司机，我有些印象。”姑娘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确定吗？”

“确定。”姑娘进了这里本就紧张，突然想到有转账记录可以作为证明，她敲了一下头，把支付宝的记录翻出来给林藏看。

账单详情的页面有清晰的记录：

林云?20.60付款方式：余额宝创建时间：2018—03—2617:36。

李姨之前有过多次来公安局送早饭的经历，尤其是在宁远来上班的这一年里，则更加频繁。

门口站岗执勤的保安认识她，打过招呼正准备用内线电话联系宁致。

方媛走过来正准备刷卡进门，无意间听了一耳朵，连忙停下来打招呼，“我是宁师兄的师妹，在这里做实习法医，和他在一个办公室。您不介意的话，就把便当给我吧，我带进去。”

她笑得很甜，眼睛小小地眯着，让人生不出戒备。保安也及时搭话，替她作证，“对的，这是局里新来的法医。”

“那麻烦你了。”李姨把饭盒往过递，又补了一句，“这里只有三个饭盒，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还忙不忙，劳烦你转告一下，如果需要把晚饭也送来，要提前给我打电话，饿着上班会很辛苦。”

“嗯嗯，好，我知道了，一定帮您转达。”方媛接过袋子抱在怀里才往里走。被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支队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但从来没有在食堂见过宁远。叫来的外卖，他宁愿饿着也不会吃。

更多时候，都去宁致的办公室，兄弟俩一起吃从住处带来的盒饭。

虽然会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毕竟当年经过那种事，现在……即便是有这般谨慎也不为过吧。

匕首没入少年的胸膛，他怀里的书散落了一地。

另一个少年蹲下身帮他捂伤口，有不断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粘在手背上，蔓成小河。

方媛想起在当时在大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只觉得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

但到了办公室门口，避免被宁远看到她这副丧丧的样子，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谢谢，麻烦你了。”

宁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看见方媛怀里抱着纸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站起来接过，又道，“是在大门口碰见李姨了吗？又麻烦她跑了一趟。”

“嗯……应该是，是一个很和蔼的阿姨。”方媛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之前只是猜测，现在也只好含糊一句。

这个小插曲之后，方媛便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还未坐下，便发现眼线笔的位置被动了，似乎不在原处。

她拧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损坏，心想大概是不小心掉在地上，而走得晚的同事看见了，于是帮忙捡起来，巧合而已。

她之后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然而宁远看得清楚，只觉得触目惊心……

大早上的被三·唑·仑的事折腾，他忘了买支新的放回原位去了。

方媛感觉旁边一直没有动静，她转过身来，发现宁远正对着她，脸上挂着呆呆的表情。方媛第一次见他这样，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挥挥手，“师兄怎么了？”

“李姨之前在家里照顾，后来我们单独出来住，她就也跟到宿舍了。”宁远慌张解释。

方媛：“……”

为了避免尴尬，宁远带了饭盒，匆匆赶去队长办公室了。

宁致正在面朝白板整理案子的思维导图，宁远把饭盒打开，里面的饭香散出来，他才转过身。

“不顺利吗？”

“现在只能证明林云是有伤害孩子的动机，并且在幼儿园的附近踩过点，但他有不在场的证明，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事已经转给禁毒支队，现在他留在审讯室里，等手续办齐再转过去。这个案子，已经与他无关了。”

“至于另一名司机，林藏也已经去问了，估计也很快就能出结果。”

宁致简单把进程转述完毕，拿起筷子兴匆匆要吃饭，低头一看饭盒，整张脸都绷住了。

饭盒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块葱花饼，上面铺了几层生菜，是他平时最习惯的搭配，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最角落的位置，挤了两块胡萝卜，被刻成小兔子的形状，一点儿都不可爱。

宁远假装没发现他哥在闹脾气，拿起筷子吃自己的，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们两人正好是同一家公司，一模一样的出租车和工装也实在太有诱导性了。”

宁致简单应了声，把饼和生菜都吃了，小兔子可怜巴巴地被留在了原地。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不吃。”宁远紧着挪噎，“李姨知道你过敏，还当你是小时候的那会儿哄呢。”

宁致被逗得浑身发热，一时间却也想不起话来反驳，只好破罐破摔，“之前让你写的检讨呢？2000字。”

来啊，互相伤害啊。

在这个瞬间，这是宁致唯一想到能怼回去的办法。

“宁队记得提醒我，替小师妹买根眼线笔换回去。”

宁远认输，却忍不住继续蹦?。眼看着蠢哥哥要忍不住出手打人，这才伸过去夹了其中的一只。

“我帮你吃一个，好了吧。”

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宁致也见好就收。闷闷把胡萝卜夹起来，“嘎嘣”的一声，把兔兔的上半身咬了。

吃药、测体温。

宁远是憋着才盯完这些事情的，甫一关门，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的那种。

林藏做完了问询上来送笔录，正好撞见宁远笑得连腰都弯了。

“怎么了？”

“没什么。”宁远在他面前也懒得计较崩了人设这件事，答过了就朝自己的办公室走。

林藏一开门，被满室的饭香味糊了脸，更郁闷了。

“食堂有早饭。”

宁致见他一进来就朝饭盒看，凉凉提醒一句。

“食堂里哪有李姨做的好吃。”林藏一边吐槽一边把笔录往过递，“你看看吧，那个出租车尾号是CB9287的司机被幼儿园门口的监控拍到，纯属巧合而已。他是正常载客，所以停留了一会儿。”

一下子排除了两个嫌疑人，那个真正带走孩子的却毫无踪影。这是忙碌了一整晚的结果，虽然之前也经历过不少类似的事，但林藏还是忍不住丧气。

问询笔录上，除去基本的社会学资料，上面清晰地记着司机所有的陈述，包括公司的排班时间、驾车行驶的实际路程、通讯记录、支付宝账单。

宁致看完了，把新的信息往思维导图上加。他刚动笔到一半，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宁队，家属来队里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