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卓烟一个人怔怔地站在洗手台前，咖色的双眸，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无助。

少了包厢里的喧嚣声，这里安静多了。

已是凌晨两点了，却还是时不时地有女生进来，无非就是一些跌跌撞撞的身影扶墙而入，或是冲进隔间里传出一阵呕吐声后，又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在镜子前重新补了补妆，收敛起满脸的倦色后，继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卓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失了神。

这样的自己，根本不好看。

本身就底子很好的她，一直都只喜欢化淡妆，可现在却逼不得已被要求化上浓厚的妆容，只因爱丽姐告诉她，这么多人特地去做整形医美，就为了能得到大导演的赏识，而她连妆都不肯化好点，会显得很没诚意。

没办法，她照做了，就连最讨厌的应酬，她也跟着来了。

只是，这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她真的好讨厌自己。

“卓烟！”

厕所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荡的，突然出现的一声尖利呼唤，吓得她肩膀一抽。

在镜子中，她看着爱丽板着的脸，由于有些脱妆的关系，在这大半夜的，显然有些恐怖。

“哒哒”声响起，她看着爱丽的身影不断在向自己走近。

直到她快走到了身后，卓烟不得不回头面向了她：“爱丽姐，我……啊！”

“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捂着脸，心里的气更是忍不住要发了出来：“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爱丽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鼻子，“就因为你刚刚这种无礼举动，我跟徐导点头哈腰道歉多久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徐导是什么大人物啊，轮得到你对她动手？！”

“是他先对我无礼的啊！”卓烟不满地回道，“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如果有男人不尊重我、对我动手动脚，就应该保护好自己，我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我没错！”

她语气格外认真，可眼前的爱丽在怔愣片刻后，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爱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时候还真可爱呢。”

卓烟感受得到，她是在讽刺自己：“我不懂有什么好笑的。”

“小朋友啊，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了。”爱丽“啧”了两声，摇摇头，“你别在这边给我谈什么尊不尊重的鬼话，你要记住的只有一点，就是让导演看上你，否则你演技打磨得再好有什么用？根本就没资源给你，连一个露脸的小配角都挨不到你，你明白吗？”

“爱丽姐，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卓烟依旧倔强地驳回她，“你告诉我的是，要多在导演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艺和演技，他们对我印象好了，就会给我机会。”

“唉，看来我们之间的理解有点出入啊。”爱丽长叹一口气，看起来很惋惜，“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吧？”

卓烟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只是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女生，尽管有着出众的容貌，却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

她哪能接受得了这种事？

“导演想要什么，你就尽量满足点，人的格局要大一些，有些事咬咬牙就过了，可一旦你以后登上荧幕了、火了、变大明星了、赚上了你想都不敢想的片酬了，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感谢自己现在愿意吃的这些苦了。”爱丽围着她周围走着，以说教的态度慢慢地告诉着她，“说难听点，那些跟你差不多的、甚至年龄比你都小的女孩子都还争先恐后的往导演床上爬呢，你是家里有矿还是星二代了？你有资格在这装清高？”

卓烟瞪着双眼，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一个字。

她刹那间觉得自己已经三观尽毁了，好似跌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只有利欲熏心，没有一丝道理可言，你的所有善良和正义，在他们眼里都是最愚昧的笑话。

“公司也是看你确实长得漂亮也有演技，才想要发展你一下，但你要真的自己放弃机会，那我们也不会求着你，这个圈子啊，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哪怕她们没实力，只要我们乐意，就能捧红。”临走前，爱丽最后留下了这些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就算了，下次组织活动，我看你表现。”

她离开了，洗手间内，又只剩下卓烟一人。

她无力地靠着墙蹲下了身，她紧紧地抱住双膝，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所谓的梦想，就是如此吗？

满怀一腔热血，背井离乡地来到北京，本以为她的实力能得到认可，即便得不到，她也愿意在这个城市好好打磨。

却未曾想到，竟是这样。

好多次，她都觉得快撑不下去了，可能唯一的欣慰，便是还有一个人，一直在陪着她吧。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了。

她擦干眼泪取出了手机，毫无悬念，这个点还会给她发消息的人，只有他了。

自信且遥远：卓烟，你大概还有多久？

自信且遥远：注意身体，别太拼了，你们公司真是的，怎么还大半夜给你们授课的！

自信且遥远：等你好了一定要叫我啊，我过来接你。

卓烟放下手机，心里趟过一阵暖流。

同时，她的心里也很愧疚，也许这辈子，她都遇不上对自己这么好的男孩子了。

她呆愣愣地在地上坐了很久都没回消息，手机又“嗡嗡”震了几下。

自信且遥远：卓烟，该不会这次又要忙通宵了吧？

自信且遥远：唉，太辛苦了。

自信且遥远：不过没事，我一直守着手机，你只要一回消息，我就肯定能看得到！

自信且遥远：你今天肚子没不舒服吧？我红糖姜茶给你熬好了，可惜凉了……

自信且遥远：但是热一热可还是能喝的！

自信且遥远：【图片】

卓烟凝视着那一锅的红糖水，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

她关上屏幕，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对不起，远哥……”

她到现在都没告诉她，自己都被拉去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