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景错13岁。

他也未想过，这一年，彻底改变了他往后的人生。

家里一片狼藉，厅里的果盆、装饰物、靠枕都被扔了一地，还有被孤零零地丢在角落的行李箱。

行李箱后，景错的身子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抱住桌子腿，目光中满是惊恐。

尽管对于景家来说，这也是习以为常的状态了，可每一次，他还是害怕。

景天耀扯着刘婉音的头发，怒目圆睁地在她耳畔吼着。

“你想做什么？！”景天耀咬牙切齿地问着，“刘婉音啊刘婉音，你居然想离开这个家？！”

“是……我想走。”那是刘婉音第一次流露出如此倔强的状态，她已经瘦得形如枯槁、面颊凹陷，可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五官依旧展现出了她惊艳世人的美。

“你再说一遍。”景天耀拽着她头发的手收紧了。

“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每天过得生不如死，不是被你怀疑，就是被你打，为了孩子，我一直忍到现在……”泪水从她眼中滚落而出，她神情痛苦万分，几乎是在嘶吼，“我真的受够了！孩子我不要了！这个家我也不要了！景天耀……”她瞪着他，如厉鬼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见到你。”

她本以为，重话说出了口，必定是要迎来一阵铺天盖地的厮打，甚至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全然无反抗之意。

然而，却是一片萧然寂静。

他们四目相望了许久，厅里静得落针可闻，而躲在角落里的景错，吓得屏住了呼吸。

这时，景天耀眯起了眼。

与往常的暴戾凶狠目光不同，这一次，他眼中仿佛暗藏着让人背脊发凉的森冷，仿佛，在向她索命。

“我明白了。”景天耀点点头，揪着她头发的手也松了下来，“你早就想离开我了，是吧？”

刘婉音心中莫名燃起了不祥的预感，她惊慌之余，下意识想后退一步。

可步伐才刚踏出去，景天耀的另一只手就摁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驻留在了原地。

“忍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从没像今天一样坚决呢？”他那只置在她后脑勺的手顺着她滑嫩的脸颊，缓缓下移。

“我忍不了……唔……”

刹那间，她的脖子被那只大手紧紧扼住了。

刘婉音无力地伸手拍打着他，试图想扯开他的手。

景天耀咬着牙，直接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尽一股力气，将她摁倒在了桌上。

他双手的力度不断在增加，几乎可见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而刘婉音的挣扎皆是徒劳，她张大着嘴却始终无法呼吸，瞳孔开始渐渐失去焦距，漂亮的脸也因缺氧而涨得通红。

她的意识在抽离，却隐约间，还是听见景天耀发疯似的怒吼。

“你就是现在外面有人了，所以要走是不是？！”

“你可真行啊，跟外面的男人私奔，还想把两个儿子都扔下！”

“刘婉音，你他妈就会勾引男人！”

“是不是只要你死了，就再也没男人会喜欢你了？是啊，怎么会有人喜欢死人呢……哈哈哈哈……”

“我杀了你！”

……

这时，景错已经吓得双腿瘫软。

那时的他还小，却也隐约记得课上提到过，一直掐着一个人的脖子，是会致命的。

他撑着身子站起身，颤颤巍巍地扶着椅背要冲上前。

可刚走出去两步，却有一只手拦在自己面前。

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景渊稍稍往旁边站了些，景错的视线里，只余这张清隽却苍白的脸。

“哥，你让开……”

景错想越过他，而双肩却被紧紧摁住了。

“小错，没事的。”景渊的笑容依旧如四月的春风般，温暖和熙，“爸一直会打妈，拦都拦不住的，不是吗？”

“不一样……”景错摇着头，试图挣脱他，“妈会死的！”

“小错。”景渊强行摁着他的双肩，神态严肃了下来，“听哥的话。”

“哥，你放开！”

最终，景错还是挣脱了他，可刚上前几步，景渊便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紧握住他的手腕后，将他拽回了自己面前。

景错焦急之下，只想对身后大喊：“爸……唔……”

景渊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紧扣住他的两只手腕，年幼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开他的怀里。

渐渐地，景渊感受到了弟弟的挣扎逐渐变弱，而他的手，也沾染了一片湿润。

因为眼前的景象，他也看见了。

刘婉音已经彻底不动了，她躺在桌上，四肢无力地瘫着，好像一朵绚丽的鲜花，在顷刻间枯萎。

这时，景天耀才站起了身，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都没说一句话。

同一时间，景渊也放开了景错，他扶着景错的双肩，让他坐了下来。

“哥……”景错的声音都在发颤，“妈……她是死了吗？”

“没有呢。”景渊温柔地替他拭去泪水，柔声细语地说着，“妈只是晕过去了，很快就会醒了。”

他对哥哥，一直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听及此，他松了口气，木讷地点了点头。

“爸的情绪，好像还不太稳定。”景渊斜睨了一眼景天耀，“你坐在这别动，让哥去和他说说，好吗？”

“哥……”景错拉住他的手，“你小心。”

“我会的。”景渊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便离开了。

他去了一次厨房再出来，景错坐在那偏右侧的角度，看不出他拿了什么。

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过问，毕竟，他从不质疑哥哥。

此时，景渊悠然走到了景天耀的身后，刹那间，面色沉了下来。

“爸。”他嗓音低沉地说着，“你把妈杀了。”

“是啊……我杀人了……我怎么杀了她了呢……”景天耀双手捂着脸，痛哭了起来，“我爱她啊……我不能没有她啊……小渊，我怎么办啊？”

“有办法啊。”他语气轻飘飘的，“你去陪我妈，就好了。”

景天耀瞬间顿住了，转过身怒斥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呃……”

下一秒，景渊伸出置在背后的手，上前便对着他心脏的位置猛地一捅。

他的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

景天耀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

直到刀子拔出，猩红的鲜血从他心口涌出，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生命到了尽头的这一刻，他仍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景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笑意。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景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