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匆匆见完面后，仇宸枫就第一时间打车回去了。

近日已临近冬季，才6点过后，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气温骤降，飞鸟无踪，在这无风无雨的季节里，有着令人感到压抑的窒息感。

进了小区后，她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跑去，却无意间，在楼下的绿植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像曾经，她也在那被人忽略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孤独、单薄也很脆弱的身影，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近了他。

顾不上想太多，她从一旁的树丛钻了进去，果真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景错……”她呐呐地走上前，一时间，眼眶酸了起来。

就在他抬头的那刹那，仇宸枫对上了他的双眼。

那是双狭长而充满英气的眼睛，而此刻却沉溺于泼墨般的夜色里，暗得深不见底。

他的眼里，夹杂了悲伤沉痛，仿佛隐忍了许久，唯有在这无人之地，才敢发泄出来。

他脸上无泪，眼眶却发红，在望向她时，他的嘴角扯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你……也来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好像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仇宸枫点点头，在他身边蹲下了。

他用一把没用过的勺子，在一片空的土壤上挖了个小坑，此时，景素贞静静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流泪的冲动。

仇宸枫还记得，它那窜来窜去的小身影，是多么鲜活啊……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它冰凉的身体。

“真是的……”她哽咽着，“我都已经不怕它了，它怎么就走了……”

景错在她身旁，无声无息，只是垂着眼帘，深深地凝望着这一幕。

过了一会，仇宸枫收回手，欲将一旁的泥土轻轻盖在它身上。

此时，手腕突然一热。

“别动。”景错握着她的手腕，“地上很脏。”

仇宸枫摇摇头，浅笑：“我不介意。”

景错还是坚持把她的手拉开了：“我来就好。”

仇宸枫也没拗得过他，她很听话，乖乖地把手置回自己的膝盖上。

她还是一言不发地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白皙的双手沾上了泥泞，干净的指甲缝隙也覆满了黑色土壤。

其实再仔细看，才发现他的衣服和裤子都沾了不少污渍，他一直都这么干净，鲜少会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土已经彻底盖上了，而景素贞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再也不会回来了。

仇宸枫本在想，即便她和景错保持点距离也没关系，至少还有这个小家伙陪着他，无论如何，它都是在的。

可以后，那寂静的房间里，他该怎么度过呢。

她越想越是心疼，随着胸腔燃起一阵酸涩，她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景错深吸了一口气，他迅速把手伸到两边，怕碰脏了她的白色外套。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沉而压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我身上……也脏。”

“景错同学。”仇宸枫把头埋在他肩膀，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我现在好难过，你不抱抱我，安慰我一下吗？”

景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像把你衣服哭脏了。”不知何时，泪水已沾湿了他的卫衣，仇宸枫抽泣着，不禁把他抱得更紧了，“我们扯平了，好吗？”

后来，她在他怀里哭出了声。

景错一瞬间破防了，他伸出手，将仇宸枫紧紧地拥住，仿佛要将她深入自己的骨髓。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仇宸枫是想安慰他，她希望自己不要憋着，难过了就哭出来。

其实，今天在失去素贞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景错都陷入了一片晦暗和茫然，就好像天塌了般，人生空缺了一大块重要的位置。

还好，他有仇宸枫。

仇宸枫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后，终于听见了耳边的啜泣声。

泪水一滴滴坠下，消融于她的衣服布料中，而仇宸枫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抚着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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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好景素贞的尸体后，一身脏污的两个人狼狈地回了家。

她没再过问景错更多。

一是因为她已经在卓烟和齐信远那了解了详细情况，二是因为，即便景错有他自己的打算，可她也没准备去让他自己一个人扛。

进门后，只有谢静嫦一个人在家。

她似乎是想问什么，但看着两个人脸色很差，都像哭过了一样，也适时地选择了沉默。

至于仇宸枫，她这边还有更头疼的事。

景错很坚强，但是它就不一样了……

“许仙啊。”仇宸枫端着小白鼠凑到仇许仙嘴边，跟妈妈哄孩子似的，柔声细语道，“到了你该吃饭的时候了，你要跟我闹绝食吗？”

仇许仙依旧神色恹恹，把头扭到一旁，继续无精打采地趴着。

仇宸枫垂眸看着它，不忍心怪责，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和仇许仙的关系虽然及不上隔壁那对父女这么好，但至少能自然流畅地互相相处了。

她昨天才刚答应过它今天就带它去看素贞呢。

可这一会该如何是好，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她不禁在想，这些蛇，都懂得“死亡”是什么吗？

又想到了景素贞，它这么乖巧可爱，怎么就惨遭毒手呢……

“啪嗒”两声，泪水滴在了仇许仙的脑袋旁边。

仇许仙吓了一跳，红彤彤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又抬起头看向了她。

仇宸枫扯出一个笑，准备收回小白鼠：“好了，今天不吃没关系，但答应妈妈，明天一定要吃，好不好？”

意外的是，仇许仙竟然打起精神，直接埋头吃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一只小白鼠吃完了。

仇宸枫诧异地看着它，过了一会，眼中温柔如水。

“许仙是不是怕我不开心，所以吃饭了呢？”仇宸枫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真乖。”

仇许仙乖乖地在她手上蹭了一下。

“许仙啊……其实素贞出去玩了，它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边虽然没有我们，但它也会过得很开心。”仇宸枫耐心地说着，“它现在什么都很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它爸爸，所以答应我，以后有空陪我去看它爸爸，陪陪他，好吗？”

仇许仙耷拉着脑袋，似乎还是接受不了景素贞不在的事实。

过了会，它又灰溜溜地回到了蛇箱内。

仇宸枫关上蛇箱，苦笑了一下。

算了，慢慢来吧。

再难以接受的事实，也终要消化吧，于仇许仙来说是，于她和景错来说，亦是如此。

这时，门外传来了开门声，仇宸枫走到门口，细细地听了起来。

是景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