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灵泉寺

尽管解签人说了一堆云山雾绕不明所以的话，两个小姑娘表面上依旧开开心心，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

臧默如很少与友人一同游玩，因此面上一直挂着笑容。她性格有些话唠，二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从苏梨琬口说出来的话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臧默如一个人在谈天论地，苏梨琬则在一旁微笑倾听。

“我爹爹经常在官邸办案，一年在家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十几日，所以我都只和娘亲一同呆在府里。娘亲身体又不好，不便出门，我只能在家做些刺绣，看看话本之类打发时间。”臧默如说着说着，脑袋渐渐低了下去。

两人先是在灵泉寺内上了香，臧默如对于鬼神之事并不尽信，但苏梨琬经过生死之后对神佛莫名地多乐一份敬畏，因此恭恭敬敬地叩拜上香，连香火钱都奉纳了许多。

寺内也有专门抽签解签文的地方，但是二人经历过之前的事，并不愿意再来一遭。

所幸灵泉寺的景观甚多，两个人走走停停地闲逛。

臧默如好奇地问道：“苏姐姐，你第一次来这里吗？”

苏梨琬想了想，今生确实是第一次，她点头。

臧默如又问：“那姐姐平日在何处奉纳佛龛？若是在家中，是从何处请佛像比较好？我娘亲最近在读《华严经》，我向着或许在家中置办一个佛堂，或许她会更高兴。”

苏梨琬说：“我不是个虔诚的信徒，只是对神佛之事敬畏些许，至于供奉事宜完全不知。”

于是她又陪着臧默如去问了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僧人，臧默如还打算见一见方丈问一些经书上的疑惑，但僧人却说方丈在主持法事，要等一个时辰左右才有空闲。

“若是二位施主无聊，可先去后山的灵泉看看，最近灵泉附近修葺完善，有不少施主前往观赏。”

两个人听了，决定先去后山看一看。

京城寺院众多，灵泉寺能在其中脱颖而出，主要是因为其后暝山的灵泉。暝山山脉属于西岭山系，起伏延绵而山势不断。暝山高千仞，山峰时常云雾萦绕，黛青色的山峦在层叠的云瘴中若隐若现，从山脚向上望去，只觉得好似仙境。

尽管暝山重峦叠嶂，风光秀丽，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传闻其山中常有野兽出没，性情凶猛，望之生畏。经常有猎户追着猎犬深入山林，一去不归。久而久之，通往暝山的路径便荒废掉了，只剩下一处皇家为灵泉开辟的官道，供游客通行。

现下两个小姑娘就带着丫鬟们走在这条路上。虽说是官道，但确实条小路，宽度仅能容纳两人并肩行走。路两旁修葺的围栏一人多高，却也遮挡不住身后枝繁叶茂的树木。树枝层层叠叠，郁郁葱葱地挡住了大半的阳光，若不是行人往来，只怕叫人不敢踏足。

苏梨琬一边走一边跟臧默如说：“如果这就是修葺完成的样子，我想之前大概无人敢涉足此地。”

臧默如笑道：“或许只是前面进入的路径过于狭窄，后面的路会宽阔呢！”

苏梨琬将信将疑，然而事实确实如臧默如所言。待行过前一段的狭窄小路之后，眼前的风景完全不一样了。

抬眼望去，山间丛生的树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则是丰茂的竹林，竹子被人为修剪整理成拱门，引导着游人前行。

越是往里走，越是安静，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只有林间的虫鸣和鸟叫声。

臧默如显然也被这样的景色吸引住，她拉着苏梨琬的手，脚步不停地向前行走。倒是苏梨琬被她的举止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快啊？”

“苏姐姐或许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喜欢如此幽静的地方，正好给我的话本里添一处风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那灵泉了！”

苏梨琬说道：“快了，走过这段路，前面有建筑的地方就是了。”

灵泉不愧是暝山奇景，森森古木掩映下，还未靠近就听见了水流撞击岩石的泠泠声响。待行过精心铺就的石板路，穿过树丛，就只觉得眼前一亮。垂直如刀削般的崖壁上挂着一道宛如银带的瀑布，从五丈高的崖间倾泻落下，与下方的灵泉融为一体。

灵泉澄澈清明，连潭底的青苔都看得一清二楚。两处泉眼翻涌出的水波潺潺流动，把日光倒影分割成细碎的琉璃。

臧默如与苏梨琬站在灵泉旁边，一时沉默无语。

臧默如感叹：“怪不得暝山这样的传说，还要把这灵泉作为一处景致，果真是不虚此行！”

二人欣赏完灵泉，顺道在旁边的观泉亭歇脚。

亭内已经有了几名客人，显然也是观赏后来休息。见苏梨琬与臧默如进来，简单打了个招呼。寒蓁与臧默如的丫头取了些泉水，二人接过，只尝了一口，就觉得清冽甘甜，沁人心脾。

臧默如喝了几口水，就放下了杯子。

“苏姐姐，我先去更衣，你慢慢喝。”

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苏梨琬叫了寒蓁去看看。但是眼见着日薄西山，亭内的其他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几个人仍旧迟迟不归，苏梨琬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个寒蓁，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又身处有恐怖传说的地方，内心不由得发憷。

眼看着天色将晚，她索性站起身，向着她们离开的那条小路走去。这条路与之前来的路并不相同，应该是寺院为了游客重新修的道路，以期用最短的时间到达寺院。

但是相比起之前的来路这条路俨然更加陡峭，有的地方甚至紧靠山体，另一边就是悬崖。

山路狭窄，曲径通幽。身后的亭子渐渐消失在密集的树林里，越是向着前方行进，周遭的空气就越发沉寂。

苏梨琬的心怦怦跳，手心也开始冒汗。她只能快步地沿着这条路走，尽量忽视心底的不安。

树木本就高大，遮挡了大部分的日光。但偏偏天边响雷，雨水突至，眼前的景象亦模糊不清。

苏梨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但她不知怎么脚下一滑，顺着滑的力度跌倒，刚好下面是一个缓坡，她才能没有伤害地停在地上。

她站起身，发现并不是毫发无损，不过手脚的擦伤比起其他已经是很幸运了。

下雨使得土地变得湿滑泥泞，苏梨琬没办法手脚并用爬上去，只能凭着记忆的方向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苏梨琬眼前就出现了一间屋子的影子。树林尽头的屋子略显突兀地伫立在地面上，沉默无言地等待着人来。

她看了看，心里一紧。

完了，自己可能是迷路了。

苏梨琬本不欲上前进入，但是突然加大的雨势叫她不得不去那间屋子避雨。

她跑到屋檐下，刚要伸出手去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们藏在这里，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的！”一个女声响起。

“暝山这么大，我们往里走，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的。”男声说道。

女子呜呜咽咽地哭声传出：“都是你，他调戏我忍一忍便罢了，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居然动手杀了他！”

她说着，手已经放在了门上。屋外只一门之隔的苏黎琬看了看四周，并无丝毫掩盖的物件，要是在开门的瞬间拔腿而逃，湿滑的泥地根本跑不了多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们的对话不难判断，这二人不知从何处惹了人命官司，逃到这偏僻的房子里，正在商议如何逃脱。若不是这阵急雨，苏梨琬的脚步声怕是会被马上认出。

好在女子被男人拦下，他怒斥女子：“你要去做什么？告发我吗？”

那女子尖叫出声：“你弄疼我了！韦郎，你听我讲，我们不要逃跑了，我爹不会置之不理，你去自首好不好？”

男人意志坚定：“不可能，你是刑部侍郎的千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给事郎，平日他连个眼神都吝啬于我，怎么会为我求情？”

苏梨琬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想到了前世的这个时候，赵王世子遇刺身亡。凶手逃之夭夭，赵王震怒，京城封锁两日，搜索周边县镇半个月都不见凶手踪迹，只得咽下这口气。

现在好巧不巧竟然让她撞见了凶手和同党，还把他们的身份听得真真切切，苏梨琬并不觉得有多开心。

雨势渐大，苏梨琬膝盖以下的裙摆已经被绵密的雨丝打湿。冷风不断吹来，她不禁打冷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