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凭爱无所不能

作者:石愈 | 分类:其他 | 字数:31.1万

第4章 衣着光鲜的宴会

书名:凭爱无所不能 作者:石愈 字数:5557 更新时间:2025-02-01 02:11:07

转眼,时间由夏入秋。

倪彩只有在心情格外好的时候才能容忍身上衣服对自己的束缚,他观察过许许多多个衣着光鲜但明显被衣服把自己绷得笔直的人,多数是事业上、生活中正在爬坡的人,个别已经在自己的小圈子或圈子大到敢称领域的成功者之所以也情愿被衣物束缚,而且状态舒服感外泄,准确的说,是内心得意感侧漏。这种不缺钱、小有或大有名气、更有着满满的故事的人,之所以也情愿把自己装进需要肉体走、坐、卧、靠、动时都只能故意的随意乃至潇洒的衣服里,是因为,此时此刻必须有各种装的人,出于种种无奈和动机,都假装自己并不装。

倪彩看着草坪上每一个散发着明星味道的人都在谈笑风生,他甚至惊叹人内心欲望本身之强大,不论男人、女人,只要你有了欲望,欲望就会驱动你在任何场合作秀,将自己装到连自己都看不出自己在装。

草坪冷餐酒会是欧美常见的社交活动,而现在不论缘于何种动机,或许是在文学作品、影视作品里更风行,草坪冷餐酒会已经是某种身份和格调的象征,正如在这西化的场合中,总有个别人非要在西风猛吹的风口舞弄借东风。

此时,章德胜穿一身牙白色唐装,袖口翻折露出的内衬则雪白,牙白雪白都将手腕上限量版百达翡丽很高调地委婉遮掩,与其说遮掩,倒不如说越遮越露,像所有的遮羞布总是出现在不知羞耻的人身上一样。章德胜时不时用右手轻轻扯扯左衣袖,以更好的去盖那大几百万的东西,并不在意是否盖住了。有意无意中散发出那种刻意保持低调的风度。倪彩看见章德胜这种高调的低调时,自己都能笑出声,赶忙从西服内揣里摸出支烟,叼上、点上。

倪彩知道自己作为一分子,唯一不想引人入目的办法,就是一同随众入戏。

“章校长”倪彩在章德胜背后轻唤,他知道章德胜已经听见,并且听出自己的声音了。可是,时下背后被人叫第一声时听不见是时尚,这一幕无论近景还是远景,哪怕是特写,都看着那么得体、有范儿。

倪彩深谙戏路,左手微握拳贴近嘴巴,轻咳一下嗓,然后放大自己沙哑而自带重低音的嗓音:“章校长。”

章德胜按人生百态无字剧本的戏路,猛地回头,并用手扶了扶哑光钛金框卡地亚眼镜。

“倪总老弟”。顺势用扶眼镜的手,拍了一下倪彩的肩。“这段时间你干嘛呢?一连几个饭局都看不见你,问谁谁都不知道。”

“您老是装糊涂不是,我可是隔三差五都给你发了短信了啊,我去哪儿都给你汇报啦。”倪彩说的是实情,他习惯把自己觉得值得透露给章德胜的信息用短信方式告知章德胜,尽管他也知道章德胜几乎不会看到信息。

“这就是老弟不对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怎么看那玩意儿的,以后别发短信,电话,电话告诉我。”章德胜说话,是永远不给自己被动的。他不等倪彩开口,就紧接着说:“坚城的款给你们没有?”

倪彩对章德胜这一个长处是深知的,据很多人判断,章德胜自称的大本文化有水分,而且他常常表现出对各种常识性知识弄出概念混淆的乌龙,但他对所有人生意上的事儿,简直是过耳不忘,而且其见解和分析判断能力,超过许多专业学者。起码超过北大教授平行明,这一点,受到倪彩朋友圈的公认。

“托你的福,给了。”倪彩这才想起他特意为章德胜准备的小礼物忘在了车上。

章德胜听到倪彩这么说,兴致顿时盎然。他匆忙给刚才谈得正浓的几个人象征性点点头,就搂着倪彩肩膀往无人处走去。倪彩回头向那一群听章德胜神侃的人其中认识的一个年轻的互联网公司老总正珺伟点了下头,就被章德胜又搂又推着走了。

时间临近中午,草坪上的人多了起来,虽然不是摩肩接踵,也近乎人碰人了。酒会主人孙飚,已松开了自己的衬衣领扣和领带,随着桎梏的松脱,他按捺的爽劲儿渐渐高涨,那股爽,迸射出一股江湖气概。

“今儿红白啤洋管够,三文、金枪、奶酪、鱼子管够哈!哈哈。”孙飚呷了一口手上的高希巴雪茄,边说话边任烟从嘴巴里淌出。“我觉得冷餐不给力,就把东货场的小新疆买卖提叫来了,喏喏。”他攥着雪茄的手一指,冰种戒面的光芒立即给雪茄手添了一份莫名的霸气。“立马,烤串儿支上,狼烟四起哈,哈哈。”他的创意很快得到响应,还响起了掌声。

一个穿笔挺西服的工作人员快步向他走过来。用手遮着嘴耳语几句。

孙飚对耳语是一贯反感,他侧头侧目拿眼死勾勾地狠瞄了几眼西服小伙。

“城管会干涉?我去。城管大队长都是我的客人,谁敢来管,是不是你想管呐?”

西服小伙无奈地愣在那里了。

“去吧去吧你,谁要管叫他找我,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西服小伙只好退下。

第4章 衣着光鲜的宴会

“买卖提。”孙飚高声叫道。

被孙飚叫成买卖提的新疆小伙子回应:“在嘞,飚哥。”

把手扬起做扬马鞭状的孙飚,又猛嘬了一口高希巴:“嘚儿,走起!”

沾满羊油的刷子快速在羊肉串的胴体上刷抹着油,掀起滚滚狼烟。冷餐会就这样轻易被主人创新了一把,直接灭了旁边优雅地切土耳其烤肉的胖胖的东南亚小厨师的风度。用孙飚的话讲,洋,装不好,是要被烤的。

宾客们也不顾惜自己的Gucci、Prada了,迅速在买买提周围围了起来。只有女士们都离开那烟雾弥漫的烤串儿摊儿。生怕肉味侵入自己的衣服中,更有经验者顺着风向向反方向走去,她们知道,这味道更容易侵入头发。

倪彩看着这一幕,暗自佩服孙飚的率性。此时,已经跟章德胜讲述了北京坚城降低条件的前前后后的事儿,还被章德胜点评似的表扬一番。

“彩弟啊,这第一次融资顺利了,以后就别再提我了。只提老窦就行。”

倪彩看看他的表情,不像谦虚客套。忙问:“怎么了?”

章德胜看着他反问:“你说呢?”

倪彩一下子想不出章德胜会怎么说,或者是希望自己怎么说。因为章德胜一贯的在自己没有答案的时候把问题交给对方回答。此刻,章德胜面无表情,倪彩也一头雾水。章德胜曾多次嘱咐倪彩,他的名儿好使,他的旗号,北京金融圈都会给面子,无论官办、民办。这会儿又冷不丁说出不让用自己的名号了。

“大哥。”气氛已经容许倪彩不再给章德胜用礼仪尊称了。“你给我明说,为什么不能用您老的大名儿了。”

“彩弟,都说你是绿城、蓉城两地最聪明的人,怎么这次这么迟钝呐。”章德胜边说边拿起一个洋酒瓶仔细看着,还把卡地亚眼镜拿到额头上眯着眼睛细看。

“这是瓶什么酒,不像马爹利啊。”

倪彩看了一眼酒标说:“mǎtílìbáilándì,假洋酒。”

“真国货白兰地。”章德胜迅速接了话过去。

“孙飚发再大的财,也是小气鬼。”

“别这么说,这次他请我做咨询,可是同意我百万级的报价了。”

倪彩对章德胜的话有几分诧异,但他马上就想明白了,孙飚一定是听了章德胜讲了个帽儿,感到是自己急需的东西,才会被章德胜狠狠宰上一刀的。

“不过他小子精着呢!才付了10万首付,说是定金,要买断我的咨询,精明到眼睫毛都是空心的了。”章德胜又拿起一瓶白酒,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这酱香味儿仿不了,仿的一口就能喝出来。”说完,一口喝完了一杯。

“大哥,您得给我说明白,你这是又有什么内部信息了吧?”

“不镇静了不是?”章德胜得意之态挂在脸上。又到了一杯白酒,又一饮而尽。“咂咂。”发出感叹词,代表对酒的夸奖,也代表这内部信息的价值。

倪彩知道,这消息他没有对自己保密的意思,只是不会凭白说出。

孙飚在人群中大嚷大叫,惹得众人向他聚拢。

“廖大队,你就这样当领导的?手下随便为所欲为?”他冲着一身藏蓝西服,搭一条暗红色制服领带的瘦高年轻人吼着。边说边撸着红柳羊肉串。还跺着脚,试图把掉在鞋上的孜然粒甩掉,鳄鱼皮杜嘉班纳锃亮晃眼。

两个穿城管制服的小伙子冷静地看孙飚的一举一动。还不时看看被叫做廖队长的男青年的表情。

“飙哥,投诉到市长热线了,我们也不好办呐!”廖队长说。

“市长热线?”孙飚迟疑了一下,“市长热线会管这种小事儿。市长咋没有来啊?别拿市长热线唬我,要不是这次没有请窦市长来,我早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了。”

城管制服小伙中一个戴眼镜的说:“市长热线交办主管部门,就该我们城管来管。”“五星级酒店,又是酒店私家草坪。公安都不允许来,你们一身皮吓不了我。”

“这里地处市中心,又是在室外,又是礼拜天,市民就投诉了。现在市里在创优。”廖队长解释地战战兢兢,唯恐孙飚火更大。

孙飚的助理,绿城里知名的前电视台主持人、公认美女柳晴示意大家都冷静一下:“城管小哥,今天是我们公司产品发布的答谢会,这也都是市里各个部门的领导,领导为什么来?因为标榜公司对市里贡献大啊?”柳晴那主持人的声音明显使人听着悦耳。加之柳晴身高超过一米七,穿着香奈儿套装,在人前中有着天然的中心地位。“我们标榜这一年缴税都缴上亿。你们再严格执法,也得给市里着名企业点方便不是?”柳晴说着,左手拍了拍廖队长臂膀,右手拍一下眼镜城管胳膊。她在利用女性交谈的独有优势,倪彩想。

“这样吧,你们给市长热线回复,已经通知整改了。下午你们再来复查。”主持人悦耳声音如此出口,令人群中多人应声附和。

眼镜城管面无表情地缓声说:“市里让我们来,不是来看看怎么回事儿。而是要必须马上制止,不听劝阻的,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希望你们尽快自行处理,我们已经叫了交巡警大队,在他们来配合执法前,你们最好收拾利索,停止烧烤!”

柳晴虽然依旧面不改色,但明显也无能为力了。

酒店总经理试图给孙飚解释,可话没出口,就被孙飚的高声叫嚣堵了回去:“别拿交巡警吓唬我,他们出面更好,市里明确通知,没有案件公安不能来五星级酒店的,这是保护市里对外投资环境的形象。哎,我就纳了闷儿了,外商讲投资环境,民企咋就不能公平对待了,我这就给窦市长打电话。”边说边往人群外走,走着把威图手机拿出来,装模作样翻起号码来。

章德胜看着众人的表演,脑筋在飞速运转,很快他面露自信,轻声向倪彩说:“彩弟,这酒店的董事长的母亲中风治的怎么样了?”

倪彩大吃一惊:“大哥,我真服你。什么都瞒不了你,基本生活都能自理了。”

“该知道的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不该知道的告诉我我也听不懂。你去让酒店把买买提弄到厨房里,不就解决了?”其实,倪彩在章德胜说之前就已经想到这个方案,只是他觉得不为这等无聊的事耗费情面更为妥当,就没有主动出来。现在章德胜这么一说,他立即知道这是和章德胜等价交换内部消息的绝佳时机。他看了看章德胜,佯装沉思一下,就点点头,走到总经理身边。

耳语......

考虑......

请示......

董事长指示......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孙飚过来紧紧握着倪彩的手,抽风似的摇着:“倪哥,我的好倪哥,我说你咋这么有智慧呢?这下可救了我五百斤内蒙古阿旗羊肉啊。怪不得人们叫你哲学家呢!智慧,智慧啊。我说现在都智慧城市了,这点小事还非得让我跟窦市长打电话?真是让我动大劲儿,你解决了大问题。”孙飚语无伦次地兀自吹牛解嘲。

倪彩倒是对孙飚不喜不厌,总在一边观察他,因为这是一个典型的表面粗线条内里精明之至的人,是只算计利益,不顾其他,有利就上,富贵险中求的极致商人。倪彩看着孙飚未挂断的手机,里面还传出“喂喂,大哥,大哥......”的声音,屏幕上显示“三弟”。

冷餐酒会在弥漫的新疆羊肉串的香味中结束了,宾客陆续散去,章德胜坐在太阳伞下,一瓶酱香酒旁放着一个摆满铁钎子的盘子,章德胜嘴上闪着铁钎子上的肉块留下的油光,红柳羊肉串完好地冷落在一边。倪彩已经喝第五杯摩卡了,烟灰缸里站满了半截烟蒂,很多人说倪彩不是烟瘾大,是在糟蹋香烟,倪彩知道自己不过是习惯的瘾,因为他思考时手指上必须有东西,而香烟恰好是此种功效,随着每一思考题的迎刃而解,香烟也完成自己的使命,燃烧不等灰方尽也会被倪彩掐灭舍弃。所以,在倪彩看来,香烟本身有着一种宿命。悲剧而背负骂名,从不被人说好。

“最近,我在北京呆了一段时间。”章德胜用纸巾擦去嘴上的油光,他不油腻的嘴巴仿佛说话靠谱得多。倪彩总这么想,这么认为。

章德胜停顿了足够时间,见倪彩并不按常理追问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抑或听说了什么。不免自己感觉说话的底气给人不动声色地泄了一半,怎么办呢?谁叫刚刚倪彩听自己的话去化解一场事端,让自己这张老脸在孙飚面前结结实实风光了一把。因为在刚才孙飚摇着倪彩的手语无伦次地感谢的时候,倪彩说这不是他的智慧,是章老的智慧让他有能力解决这个险些让孙飚失面子的局。

“彩啊!”随着人交谈的深入,彼此的称呼会微妙的变来变去,无形中和说话的内容所需要映衬的氛围出奇地贴合,这不是一种浅显的语言技巧,这是常年与人交流得以自然而然形成的信手拈来的功力表现。“彩弟,这次听我哥说,现在政府的形象工程太多,花了太多国家钱,没钱的地方政府借了太多债,政府想方设法高价卖土地,地王一个接一个,弄的房地产节节升高,老百姓都买不起房子了。”

“那听这意思是房地产马上要不好干了?”倪彩在不喜欢在宏观问题上纠缠探讨过多,太宏观的东西跟个人相去甚远,虽然宏观直接影响每一个人,政策风向是要知晓的,知晓后第一反应应该处置自己的应对,而不是在宏观上纠缠近乎学术的问题。所有媒体上出现的就宏观经济方面的文章都是发生之后写的,否则,世界上出不来这么多学者专家,会多很多富豪。

“房地产很快就不好干了,但是某些领域会猛抬头.....你懂的。”此刻的章德胜像极了一个睿智的教授。

“大哥,那跟你的名字关系不大吧?”倪彩是想确认刚才那番话背后的某些隐隐约约的判断。

章德胜从倪彩放在桌上的555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

此刻的整个草坪上人已经走完,成群的麻雀飞来在草之间寻找美食,美食当前,连鸟类最擅长、最习惯的叽喳声都听不到了,只有卡通感的跳跃,与和平地争抢画面。

“走,你送我一下吧。得抓紧时间六十五岁之前把车学会。”章德胜站起来往酒店外走去。倪彩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也站了起来。

这时杜娟的电话响了,说她已经在绿城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