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楼下，杨红豆也没弄清刘主任在自己快要出门时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王春兰看见了，就关切的问道：“红豆，你没事吧？”

“没，我好着呢，就是没想到刘主任竟然那么年轻，我还以为他已经……”杨红豆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王春兰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一下子蹦了起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会以为他家里的那些孩子都是他生的吧，怪不得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还问东问西的，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杨红豆也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再说，自己今天可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呢，她有没有得罪他，王大姐难道不清楚。难道是因为……

杨红豆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刚看见他的样貌时，好像歪歪了一下他的禽兽，最后还送给他了一个白眼。难道自己翻白眼被他抓着了？不会那么倒霉吧！她还准备以后多从他那弄点票的。

王春兰看见她似乎想明白了，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嘀咕：“怎么样？想起来没？”

杨红豆可不好意思说因为自己送了一个白眼给他，所以他才记恨自己的，这不是在摸黑刘主任，说他气量小吗？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王大姐，刘主任为什么要换粮食啊，按理说，他的粮食标准应该够他一个人吃了，就算要贴补家人，也不可能这么缺粮吧？”

说起这个，王春兰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接着开口。

“刘主任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他十六岁的时候，他爹在一次矿难中去世了，她妈因为接受不了打击，郁郁寡欢，半年之后也跟着去了。丢下了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给他，为了养活弟妹，从那以后，他就辍学了。

幸好他爹是为了矿场而牺牲的，矿上为了补偿他，给了他一个正式工人的名额，他在矿上勤勤恳恳的干了六年，先是入了党，成为了一名干事，又因为责任心强，被升任为保卫科副科长，去年才被调到供销社作主任的。

现在他大妹已经嫁出去了，家里还有个十八岁二弟，在矿上工作，十四岁的三弟，十二岁的四弟和十岁的小妹。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三弟四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粮本上分的那些粮食那够吃啊，只能保证不饿死罢了。”

听了王大姐的解说，杨红豆终于弄明白了刘主任为啥要换粮食，一定是为了弟弟妹妹们能吃饱一些。

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兄弟为了能活下去反目成仇的多不胜数，而刘主任却能为了弟妹吃饱而摒弃自己的口食之欲，的确令人敬佩，也是一个好大哥。

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后，杨红豆在王大姐的陪同下买了两瓶汾酒和一斤点心，在自己出门前告诫自己，以后可不要乱想，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杨红豆知道王大姐是为了自己好，郑重的向王大姐保证了一番，才离开了供销社。

“咚咚咚……咚咚咚……”

“孙大娘，在家吗？……孙大娘，我是红豆啊！”

杨红豆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道。

过了好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正是一脸笑容的孙大娘。

“红豆，你咋来了？”随后又瞥见了她手上挎着的篮子，脸上的笑容更欢了，一边推让一边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飞快的掀开布看了一眼，惊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洋装生气的样子。

“红豆，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些贵重的东西干啥？大娘又不缺你这点吃的。下次来的时候可不兴带这个了。”

杨红豆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则想到：要是我没有带东西来你这，你能不能请我进去还不知道呢，哪里会这么欢乐？

等到双方进了屋，孙大娘给她倒了一眼糖水放到她跟前，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这是咋了？出了什么事还是怎么了？”

刚才她可是瞥了一眼篮子，里面放着的全是供销社里的西贝货，平时连她都买不到的东西，差点没把她吓死。所以她才这么着急的询问道，别是她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了，可千万别连累了她。

“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下孙大娘你县里的招工名额满了没？没满的话希望李大叔能为我求个名额。”

杨红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只见她起先还非常紧张，等到她听了自己的要求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眼珠子在眼睛里面乱转，明显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孙兰芳在杨红豆说完之后一颗心就放到了肚子里，原本是想一口就答应下来的。不过一想到杨红豆给自己的送的那老些紧俏货，马上冲到嘴边的话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想，既然她能弄到这么些好东西，没准不能弄的更多。又联想到她卖给自己的那些粮食和肉，从自己这里赚了不少钱，心里的不平就更多了。

然后又想到她既然能从自己这里赚那么多钱，没理由从别的地方赚不到。只要一想到她每天吃着肉，喝着酒，快活潇洒的日子，自己却在这里苦哈哈的吃糠咽菜，心里的嫉妒是怎么也忍不住。

她想，估计她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否则又怎么会带着礼物来求自己？既然这样，自己为啥不多要点东西，反正她也没有别的门路了，不扒着自己还能扒着谁。她就不信她敢拒绝自己，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能大鱼大肉，敞开了肚子吃饱，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不过，她可没忘记红豆还在跟前呢，立马换上了一副苦脸，为难的说道：“红豆啊，你也知道，你叔在厂里不过是一个车间主任，要是给你弄个名额不是不行，问题是这总得和人事部打交道吧，和人事部打交道总得送礼吧，否则人家凭什么放着那么多城里子弟不用，非的用一个农村人啊。

如果你是城里户口还能好弄些，问题是你现在还是农村户口，这就比较难弄了，要是你真的想进厂里的话……”孙兰芳停了下来，眼睛往她带着的篮子上瞟了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杨红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张俏脸因为生气涨的通红，双眼注视着孙红芳。

她这是吃定了自己，所以才敢坐地起价吗？既然这样，自己偏不如她的意，大不了自己不去城里工作了。凭着自己的空间，就算是嫁给乞丐，自己一样也能过得很好。凭什么这么委屈求全的委屈自己，她孙红芳未免也太小看了自己，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求她？

杨红豆努力的扯出一丝微笑，装出一副非常想去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开口说道：“既然这样，红豆也无能为力了。我还要去看望朋友呢，就不在你这多留了。”

说完之后，她看见孙兰芳的那张得意的笑脸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下提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篮子，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直到她快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孙红芳才反应过来，飞快的跑到她的跟前，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红豆，大娘也知道你的难处。这不，大娘正在想自己先帮你定下名额，等你以后工作了在补偿大娘也行啊。”

“呵呵？”杨红豆真想仰天大笑一声，然后对着她大骂一通：你他妈的既想做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凭啥好事都让你占了？以为她一个小姑娘不懂还是咋的？

以前自己为了以后她能帮到自己，给了她多少好处？她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看来是自己把她的心也养大了？

不过秉着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的原则，杨红豆也不准备把她得罪死，蜿蜒的拒绝了她的好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兰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烟酒点心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连什么时候回的屋子都不知道。

晚上等到他儿子回来了，她又把杨红豆今天的恶劣事迹提了一遍，没有一句不是在指责杨红豆。当然了，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