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中，忽然突出几个水诡来，手里先是用钢叉攻击了一波，同时又甩出水草或者藤蔓之类的倒刺套索，勾住几个人往水里拖去，那几人不受控制，被一直拖了很远，直到岸边。顷刻间，河岸边的污泥中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一般，忽然跳出几个秃头鸟嘴的怪物来，将那几个被拖的人活活啄死。

王导冲离得较近，也没被套索勾中，便对准角度，找到了敌方破绽和发力点，将手中长枪向前猛然突刺。噗嗤一声，黑色的水诡就仰面倒地，他那滑稽的肚皮上画着来自幽冥的符号，而符号之内，还写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那些字像是汉字，横竖勾撇捺，看起来都煞有介事，可是拼凑在一起，王导冲一个字都不认识。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王导冲:“修什么路？”

“只要能打开幽冥通道，诡异复苏就会成为过去式，我可以把诡异押送至幽冥，重新转生。所以我要修一条很长的路，我要找很多伙伴。”

“诡异不具备人或者牲畜之格，所以……连幽冥也遗弃了他们，这又当如何？”

“一定是可以谈的。”

“会有人支持你吗？”

王导冲像是瞪着死去的水诡发愣，但一张又一张的契约却在眼前出现，一团团五彩缤纷的炼魄也成了修建直道的螺丝钉，他的眼前是一个个背叛他而去的战友，或者恍惚一面的路人:“也许有人不理解我，但他们一定会帮我。也许有人什么都帮不了我，他们一定会理解我。”

“甚至为你赴死？”

“死亡，好痛苦的话题。”王导冲双目呆滞。他想起来大学课堂上一个关于选择的案例，说火车在疾驰，前面有个分岔路，右边有一个工人，左边有五个工人。火车是奔左边那五人去的，火车一旦经过，那五人将被碾烂。

而你手中就握着岔路的操纵杆，你可以改变火车行驶左右的方向，轧死右边路的一个人，这样就可以救下左边路的五个人。所以要不要这样做？

王导冲笑了笑，他想起有个女同学说，看过视频里有个小男孩，将那右边一个人也放在火车的必经之路，陪着左边那五个人一起死。

有人说，死一个活五个，这样就把伤害降到了很低，也很值得。

有人说，被轧死是那五个人的宿命，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必有愧疚感。

王导冲当时没有做出什么选择，而是低下头，继续在课堂上玩着手机。所以现在，又轮到他来选择了。现在他很后悔自己当时选择了手机，而没有继续把这个案例听完。

人和人是不相同的，或一生下来就天良丧尽，或者历尽百世坎坷却依然善良纯真。有人修路就有人死，那是甘愿殉道赴死。却能救下许多凡世之人。一人死，五人生，按此比例，似乎很值得。

但甘愿赴死之人，岂非凤毛麟角？剩下存活之人，继续在界内多杀多争，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义？

有些问题是不能思考的，尤其是不能以自己的视角和眼界去做假设，否则就会陷入无尽深渊。

他只是平淡的将带有雷符文加持的破裂长枪朝着水中一扎，顷刻就激荡起数道炸裂的水花，或高或低，里面当然有诡异，不多时，许多长相怪异的蛊虫，长蛇，鳝鱼一类就翻着白肚子上了水面，口中往外大口泄出了淤泥和散落的人骨头。

空中的诡异依然不肯放弃河中央的同伴，又进行了一次俯冲。那双臂张开，掠过长空的呜声响起，很快就是大片大片的黑雾洒下来。这架势连王导冲都有些畏惧，大地随着震颤起来，只感觉整个地面在晃动，天火就在王导冲的脚边炸裂开来，他是被一股气浪掀翻到了很远的地方又被推进土坑的。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幸运，很快就有人死在了这一波灭人躯体的攻击中，连带武器也被炸飞很高，等落下来时已经变成炸完的铁器，散做一堆。

飕，呼！

一个厉诡直接落下了云天，他身上的花色十分奇异，看起来五彩缤纷，而原本湛蓝的双背上竟然还延伸出血红的翅膀来。翅膀之下挂着好些个蠕虫样式或者七鳃鳗样式的怪物，正摇头摆尾，或者缠绕在一起，又向外张开有牙齿的巨喉。

几个虫子竟然不怕死，将头尾重重摔砸在地面上。

巨大的火球随着虫头的巨大晃动，无情的砸向深坑，不少人浑身烧灼，已经发出了一种纯粹身体反应而无法控制的那声声惨呼。

然而惨呼的分贝是没有办法灭火的，不少人就在同伴眼睁睁之下变成了焦尸。

与此同时，河岸被闷雷邪法炸出了好些淤泥，水浑了，河岸也一点点被水无情吞噬着。

王导冲也没想到的是，对面已经不少厉诡在铺展着诡域，从水面上一直向前绵长，直到法力耗尽的那一天。

但王导冲也早看出来，那厉诡中负责拼杀的女子回蓝速度很快，根本就用不完，而且战斗力还挺高，根本就不存在能量耗尽，体力透支的时候。

好在这波攻势莫名其妙的减少了，可能对面厉诡已经在调整进攻的具体方法，可能已经打算放弃。

但众人不少已经不愿意在平平无奇，庸庸碌碌的深坑中被霍霍憋死。所以这里面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咬着牙向外跑去。

不病公子从土里爬出来，他原本穿着一袭白衣，如今却成了土色，灰蒙蒙的，像极了破烂做旧的仿古画作。

尹缺也跟着踩了两个帮众的肩膀才爬出来了坑，他的身边有一群前呼后拥的精神小伙，眼力见已经到了绝佳的等级，看起来对尹缺忠心耿耿。毕竟尹洋楠姐姐已经发过了话，倘若尹缺有半点闪失，同去之人必然遭受剜掉眼珠子的痛苦，而逃兵，也会被火枪近距离贴脸输出掉。这就是他们尹家在帮派的规矩。

还好，王导冲所在的深坑布置的火枪臼炮毕竟还很稀疏，不足以成为阻碍，自然也就不足以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而为了能够登上岸边，这群飞行的厉诡约过了第一层防线，直奔石墙后的那一排抛石车阵地而去。

顷刻间，那抛石车就接二连三的歪倒，上去想要搀扶的，或者不擅长腿脚移动和奔袭的帮众或者修真者，都被抛石车给活活砸死，有些被砸下去半个脑袋在黄土中，真叫一个肝脑涂地。

不病公子则及时指挥道门弟子再把抛石车抬起来。有些无法移动的，只好将死去队友的身体分割开，再从那一片死尸形成的庇佑之中爬出来。

那群飞诡显然是往东去了，却又仿佛是遭遇了什么迎头痛击的挫折一般，在上空中盘旋几圈，朝着反方向三三两两的离去。

东边的健儿们呼啸起来，他们都来自一个共同的帮派，越中健儿勇团，这帮人不但擅长浮水弄潮，精通水战，更擅长发射火器，狙敌百步之外，用的还不是内力，而是纯粹的经验。又有利刀钢叉，控制着傍水楼前面好大一片商铺和空地。

然而即便是如此骁勇善战，而且为了自己背后的一切所拼搏的帮派，依然无法与诡异打个有来有回。下一秒，一个头上长着角，后背犹如铁板一块，上面还带了尖刺的怪物就从水中探出头来，双目一闪有光过，好些人就不明不白的被炸烂了身躯。

而越中的雇佣兵妖怪，也都被这光束炸出了蟹黄。

“不该让他们出来的！”王导冲怪叫着，将不顾一切命令冲出土坑的人再给推搡回去。王导冲不这么做，将有许多人葬身于此，而诡异世界也会被扩张的更多更远。

多人因经历死亡而看开了，然而……他们没有在深坑中也付出了惨痛的教训。

王导冲也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动用炼魄之力，多打造几个单人的坑洞再连成片。这样一来，一个不很完美的局部防防御系统。

不然何至于受厉诡初来乍到就立下威风的这一帮屈辱。

尹缺已经指挥他手下的侦查小队冲出深坑有几刻钟，有些爬行速度很快，更兼有了宠物，所以眨眼工夫就在天山外。饶是如此，亦藏技艺，要在这里防备起来。

“还是退回去吧！”王导冲阻拦数个人撤退，果然下一秒，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就被炸出来一个大坑。原本用来掩护身体的土坑也被土覆盖了一半。

这里聚集了不少帮众，最前面的一个因为人太多而被挤压的内脏变形爆裂。

阵地之上，土坑附近的几个高地又忽然刮起了羊角风，连人带一匹坐骑都被旋起来托至高处，又狠狠向下摔死。

“又在用风？”王导冲看着眼前怪象，忽然对风元素的领悟力上升了一个点数。他自然可以操纵炼魄搅闹风动，这可是一招硬性的控制技啊！

果然，放眼大明三界，没有不好用的技能，只要肯踏实的学习和领悟，就能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