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爷爷不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老农么？

他能有什么故事？

袁飞羽不由得有些诧异了。

只是没等他发问，老爹就向他说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家族往事。

……

岭南古称南蛮，与蛮字沾边，可想而知民风之彪悍。

其中两广一衣带水，桂省有名震天下的狼兵劲旅，粤省也有现代三大爱国反帝斗争。

而其中的抗法斗争，正是发生在粤西本地。

清末光绪二十四年至二十五年间，高卢国用坚船厉炮敲破国门，强租羊城湾为租界，从此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法斗争就此拉开帷幕。

从高卢国在羊城湾设立总公使署进行管理起，滨江各地人民无时无刻都在进行对外侵略者的对抗，用血肉之躯谱写一曲不屈的悲壮挽歌。

直到1945年前朝收复了羊城湾，正式改名为滨江市时，这场持续了半个世纪的轰轰烈烈斗争才落下帷幕。

这样混乱且特殊的历史环境，自然也让武术有了充分的发展土壤。

不夸张的说，那段岁月里，几乎整个粤西地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几手把式。

直到建国以后，环境慢慢变好，本地习武成俗的风气才逐渐回落。

而袁志福的父亲袁鹤鲸，就是出生在那个动荡的大时代里。

袁家祖籍豫省项城，与窃国大盗袁大头算是远房近亲，一百多年前与本家闹翻，一支分支不远万里迁来粤西，靠着祖上留下的积蓄，逐渐有了不小的名气，勉强算是名门望族。

可惜后来为了支持抗法斗争，袁家倾尽家财，未能看到胜利曙光就家道中落，从此一蹶不振，直到袁鹤鲸诞生也未能恢复祖上荣光。

袁鹤鲸在那个人命如草芥的动荡乱世中长大，或许是见多了家破人亡的悲剧，他自小就勤奋习武，立志要出人头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凭借着心狠手辣与敢打敢拼，很快他就声名鹊起，成为当地颇有名气的新兴大佬。

只不过还没等他享受荣华富贵几日，日寇就全面发动了侵华战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七尺热血男儿，为了扞卫河山，他毅然决然地选择投身军旅。

八年抗战，何其艰辛，付出了几千万条人命的代价，才终于把日寇赶出国门。

紧接着又到了兄弟阋墙的内战爆发。

袁鹤鲸不忍同胞相残，也没办法左右天下大势，再加上八年抗战已让他身心疲惫，所以索性隐姓埋名回归家乡，蹉跎十年后娶妻生子。

建国初期，百废待兴，底层百姓生活何其艰苦？

袁鹤鲸在45岁才老来得子，生下了袁志福。

他与年轻的娇妻可以不在意日子过得艰苦，但是不能不为儿子考虑。

为了不让儿子再吃他当年吃过的苦，他便咬牙在几个老战友的介绍下，孤身前往一海之隔的港岛谋生。

60年代的港岛受不列颠政府殖民统治，正处于最黑暗的时刻，政府贪污成风，帮派林立，只要够胆够狠，总能吃上一口饱饭。

袁鹤鲸运气不错，几个老战友都在港岛霍家的远洋船队里混得不错，他自然也就成为霍家船队其中一员海员。

那时候的出海远航可不比现在，除了要承受海上风浪，还要面临无处不在的海盗威胁，每次出海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正因为风险巨大，海运的利润同样是无比惊人。

后世赫赫有名的新世纪集团老总‘鲨胆彤’、濠江何赌王、红色资本家霍先生等巨擘也是靠海运起家的。

袁鹤鲸虽然年纪不小，但做事沉稳有度，再加上武力过人，每逢遇到海盗袭击都是身先士卒，很快就折服了同行兄弟，被公推为大哥。

虽然风头一时无两，但袁鹤鲸知道当打手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辛苦打拼几年，就在霍先生有意扶持，袁鹤鲸也准备拿出所有积蓄准备买条船自己当老板的关键时刻，厄运却毫无预兆地降临。

后世有句话，叫做防火防盗防兄弟（闺蜜），这句话从狭隘层面来说是没有错的，毕竟伤你最痛的人，往往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袁鹤鲸当时手下有个老兄弟叫做九指彪，以前打仗时丢了一根手指。

两人不单止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且还是同乡，战场上袁鹤鲸还救过他两次，说是过命交情也不夸张。

但是他又怎能想到，九指彪因为不忿他抢走了自己的位置，竟然勾结了海盗动起谋财害命之心。

那是袁鹤鲸最后一次出海归来，过了今天之后，他就可以上岸当老板了。

结果没想到就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九指彪图穷匕见，在背后给予他致命一击。

一方处心积虑，一方毫无戒备，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年轻时与高卢兵斗智斗勇没死，后来枪林弹雨的血肉战场也没能要自己的命，袁鹤鲸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死在最信任的兄弟手里。

当时船上连同船员打手一共二十七人，全部葬身大海，即使袁鹤鲸的洪拳出神入化，也难敌子弹的威力。

事后港岛海警打捞起他的尸体时都感到心惊胆战，因为他足足中了一百多枪，几乎被子弹射成筛子。

九指彪在叛变前早已联系好下家，阴谋得逞后就马不停蹄地连船带货一起奔赴合众国，摇身一变成为洪门总会的尊贵舵主，一直逍遥至今。

哪怕是后来霍家发出江湖追杀令，也依旧奈何不了有洪门总会庇护的九指彪分毫。

丧夫的奶奶无力抚养幼子，只能黯然带着袁志福改嫁当地一个农户。

……

听完老爹说出这段辛酸往事，袁飞羽恨得牙齿直咬。

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现在的爷爷居然不是亲生的，更不知道自己家族居然还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

洪门总会？

九指彪？

很好，以前不知道倒也罢，如今知道真相了，那这笔账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说道说道！！！

袁志福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轻拭泪痕呢喃道，“你爷爷都死那么久了，我之所以今天告诉你这个秘密，不是为了让你报仇。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生死不自由。你爷爷既然选择走上江湖路，那么有此下场也是应该的。”

“侠以武犯禁，学了武，胆气足，无所畏惧，很容易就会误入歧途。”

顿了下，老爹语重心长地望着袁飞羽说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曾经我也犯过傻，年轻时为了给你爷爷报仇，去港岛社团里做过两年红棍，以为自己出人头地就有能力报仇雪恨。可惜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江湖里想要出头，就必须打打杀杀，打杀就会有伤亡，自然也会恩怨缠身，今日我抱着为你爷爷报仇的信念打死了仇家，焉知明日仇家的亲属会不会也打着报仇的旗号来打死我……如此反复，恩怨只会越结越深，再无化解之日。”

“即使到最后我成功报仇，又能怎样？难道你爷爷就能死而复活吗？难道那些因为利益被我打死的对头家属就能原谅我吗？”

“所以啊小羽，我希望你能引以为戒，千万千万不要走你爷爷和我的老路。”

袁飞羽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杀意翻涌，压抑良久，才勉强平复心情。

长吐一口浊气，他沙哑地说道，“我知道了，老豆……”

老爹叼着烟，目光深邃地凝视夜空，笑着揉了揉袁飞羽脑袋，“你是个聪明仔，想必肯定能理解老豆今晚的用心良苦。我们家三代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江湖的泥潭，你可一定要答应老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袁飞羽低着头嗯了声，看不清他阴影下的表情如何。

他也没想到老爹居然还有这么曲折离奇的经历。

怪不得老爹拳法会透着一股血腥味，原来是港岛社团的红棍出身。

也难怪他会担忧自己误入歧途了。

突然袁飞羽理解老爹为什么会放弃复仇的念头。

仇人势大，远在金钱至上的合众国，再加上有洪门总会这个庞然大物的庇护，连霍家都奈何不了九指彪，更何况是那时候还在底层打拼的老爹呢？

正因为看清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老爹才会心灰意冷地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回遂海从头再来，误打误撞挣下如今的家业。

不过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如果今世不是他意外重生了，或许就真如前世那样再度踏上江湖这条不归路。

有时候宿命就是如此残酷，仿佛一饮一啄都是天注定的，让人不得不信。

但是！！

袁飞羽捏了捏拳头，眼眸里似乎有实质般的怒火喷涌而出，心里怒吼着：

我是万中无一的重生者，我有今后十几年历史走势的金手指！！

我对天起誓，有朝一日，我必定踏上合众国，亲自手刃仇人，祭祀我含冤未雪的亲爷爷在天之灵！！

一根烟抽尽，袁志福丢了烟头，拍拍屁股起身，对袁飞羽笑道，“别想那么多了，那些都不该是你考虑的事情，你现在只需要努力学习就够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袁飞羽闻言抬起头，露出一个符合当前年纪的不耐烦表情，“你好长气哦老豆。”

“衰仔，说你两句就不耐烦了。”袁志福笑骂道，“时候不早了，滚回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袁飞羽应了声就准备回去洗澡睡觉，不料临走前老爹突然说了一句话，差点没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听说你交了个小女朋友？不错嘛衰仔，有你老爹当年的风范，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和你妈过过眼？”

袁飞羽整张俊脸都羞得通红，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间，心里大骂道。

莽叔，说好不告诉我老爹的，你怎么转头就把我出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