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五天了。”

传从庄园的厨房之中走出，手上端着一盘菜，将菜放到桌面上之后，如此说道。

“是啊。”迪科子爵揉着眉头，低声沉吟着。

被包围的这五天，城墙下那个叫做伯格勒的将领依然在包围着，依然保持着每天随时突袭的准备。为此，迪科子爵这五天的时间里，不光睡没睡好，吃也吃不好。

迪科子爵认为，对方的目的之一就是降低他们的防备心，利用“狼来了”的原理，在所有人适应了这种少有伤亡的袭击之后，一举进攻。为了保证迪科城的安全，哪怕每一次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迪科子爵还是强行命令所有人整装作战。

而这么做的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首先，缺乏必要的休息以及正常性的进食，哪怕迪科子爵是四转上，现在也变得憔悴不少。同样的，凯格拉和传也是如此。

而最让迪科子爵感到不安的，还是麾下士卒们的态度。

这些士卒自然都是自由民，享受惯了由奴隶们提供的优越生活，而现在每天都要随时预备着敌人的进攻。尤其是敌人每次都只是随便打打，根本没有攻城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迪科子爵的强行命令也就导致了不少人的不满。

“他们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动摇军心。”凯格拉突然提出疑点：“只要保持这种程度的袭击，持续一段时间，我们麾下自己就会乱起来，到时候甚至可能出现有人直接打开城门欢迎敌军进城的情况。”

“他们敢？”传想了想，觉得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应该很清楚，不过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变成整个凯迪尔公国最强大的小城之一，这其中的功劳到底是谁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凯格拉反驳道：“他们享受惯了，而现在，因为被攻打的风险，我们必须保证他们的警惕性。鲜肉可以喂饱豺狼，但利益很难换来他们的忠诚。”

“不，他们应该是打算两个办法并行，”迪科子爵想了想：“低烈度的进攻让所有人放松警惕，等到我们的防御出现破绽，他们就能够顺理成章地拿下这座城。而同样的，我们长时间的压迫同样会导致麾下士卒的反叛，不论两个目的哪一个先达到，我们都必败无疑。”

“这……”传不再反驳，他是整个迪科城里少有的忠诚于迪科子爵的人，而每一次迪科子爵的指点都能够让他受益匪浅。当然，因为脑子不够的原因，他的受益往往体现在其他方面。而凯格拉，才是真正从迪科子爵身上学习到足够多的人。

“可以尝试诱叛敌军吗？”凯格拉想了想，现在他们完全跟外界断绝了联系，公国也没有诸如灵波信号基站这类设备，想要跟其他小城联系根本做不到。除了诱叛敌军，他们现在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之前迪科子爵提出来的，放弃迪科城直接投奔蛮兵子爵的计划也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弃了。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这个计划，但在他们执行计划之前，迪科子爵要弃城而逃的消息就开始在迪科城内传播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他们知道，现在他们非得留在迪科城之中不可。否则，迪科城真的可能被敌军兵不血刃地拿下来。

“你觉得可能吗？”迪科子爵皱眉反问了一句，然后一怔。

“子爵？”凯格拉和传也是同样的反应。他们很清楚迪科子爵是个怎么样的人，迪科子爵并未学习过贵族的礼仪，但他自己的风格就是平静，淡定。而现在，他的反应，更像是一个烦躁的人。

“……”

凯格拉给传扔了一个眼神，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迪科子爵这是怎么了？”

走远之后，传才低声问道。

“子爵已经开始感到烦躁了。”凯格拉同样低声回应道：“子爵不是我们，每一次敌军进行侵扰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带兵出击，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心里的烦闷会被释放出来。但子爵不是，他可以作战，但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不论是我们还是子爵，都不会提出让子爵亲自上场。”

“而且，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断绝，我们完全没办法了解外界的任何信息，不知道局势的变化；麾下士卒的反对态度越来越强，我们现在的局势越发困难；当我们准备突围的时候，又有人将我们要突围的消息泄露出去，换句话来说我们之中出现了内奸；再加上这段时间子爵根本没能好好休息一下，多重因素加起来，子爵的心态越来越糟糕。”

“所以，他们这么做，还可能是为了搞子爵的心态？”传瞪大了眼睛，他是真想不到，这群人的心思还能这么脏。以前他只觉得子爵做事真的太脏了，谁能想到敌人比他还要脏。

“不确定，但我倾向于有。”凯格拉皱着眉头，然后学着迪科子爵习惯的方式揉了揉眉头，令其舒展开。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先找到那个内奸，然后告诉麾下的士卒，这个人为了扰乱军心而散播谣言。而且，我之前的确问了个蠢问题。”

“什么意思？”

“外面那些人是谁？是奴隶。虽然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奴隶制的真相，但并不代表下面的人就会意识到这件事。我们可以告诉他们，这些奴隶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反抗我们的压迫，想要翻身，成为我们的主人，让我们成为奴隶。这样一来，哪怕是因为不想变成奴隶，他们也会誓死反抗。”

“那个，能不能诱叛的问题？”

“没错。”凯格拉看着传，有些头疼，这家伙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这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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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接下来继续让伯格勒骚扰下去？”补爵城堡里，斯科索普看着面前的情报，欣慰地点点头之后，扭头询问身边的斯科璃尔。

“没有必要了，让伯格勒继续保持包围就行，袭击也可以停止了。不必要的伤亡尽量避免。”斯科璃尔正式开始重新处理政务，低着头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让那帮家伙养精蓄锐？”斯科索普有些惊讶：“为什么？按照你之前的计划，再等上几天的时间，我们的人就完全可以强攻迪科城了。”

“斯科索普！”

随着少女愤怒的声音响起，斯科索普的后脑又开始泛起冷汗。之前斯科璃尔忙着补课，没时间搭理他，他都快忘了自己妹妹叫自己全名的感觉是什么了。

“怎……”

“你是不是又没看他们给你准备的谈判简报？啊？你是不是蠢？”斯科璃尔愤怒地敲着桌子，笔上的墨汁四处飞溅，落到纸上和斯科璃尔白洁的脸庞上。

斯科璃尔一愣，放下笔，在脸上摸了一下。这下好了，原本只是一枚墨点，现在已经发展成一整条墨痕。

“……库……库……”斯科索普看着妹妹的样子，想笑，又不怎么敢笑，于是努力憋气，整张脸憋得通红。

“还笑！”

斯科璃尔恼羞成怒，将桌子上的笔朝着斯科索普直接扔了过去。只可惜，她哪怕是偷袭斯科索普都别想得逞，又何况是正面攻击，斯科索普一扭头就躲开了飞过去的笔，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白牙烁人。

“咚咚咚。”

“璃尔小姐。”

随着敲门的声音，房间外传来了百多的声音。

斯科璃尔一愣，下意识喊了一声：“进来。”

百多进门第一时间就看到斯科璃尔脸上的墨痕，配合上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愤怒表情，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果断一愣。

“璃尔……”斯科索普小声地喊了一声斯科璃尔，在斯科璃尔转过头来的时候指了指脸颊的部分。斯科璃尔会意，急匆匆地站起来，跑到旁边的舆洗室抓紧清洗起来。

百多一脸懵逼地看着兄妹俩的互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距离拿政文的时间还早吧？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一会，斯科璃尔从盥洗室之中走出来，对着百多说道。

“额，是独灵先生跟我说的，让我今天先提前过来，有个人事调动需要您和首领同意一下。”百多反应过来，解释道。

“什么人事调动？”斯科璃尔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问道。

独灵，也就是齐征在从管家职位上退下去之后，引起了一阵反弹，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斯科璃尔为了排除异己而做的安排。虽然燕东知道这件事，但愤怒的起义军们根本听不进去解释，还认为这是独灵用来安慰燕东的说辞。虽然不至于造反，但起义军内部对于斯科璃尔的反对情绪越发浓重。为了平复这些人的愤怒，斯科索普只能将人事调动的工作交给齐征。

人事调动的工作，看起来也就那样。但斯科索普的态度是，独灵爱怎么调就怎么调，完全不需要经过自己的同意。这样一来，众人也表示服气。

百多还算顺利地当上了管家，但所谓的“大管家”一职彻底消失，他变成了补爵城的管家，而非整个起义军的管家。对此，斯科璃尔根本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百多的技能点就摆在那，作为管家帮忙运作一下后勤就差不多了，真让百多去管起义军，先不说会不会被起义军们送进填了粪坑，就他的能力也不足以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

而为了保证百多不会被太多人诟病，斯科璃尔将原本政务的功劳全部放到百多的脑门上，每天的“拿政文”实际上就是从斯科璃尔这里拿到政策文件，然后由百多去进行宣布。几天下来，百多的管家位置已经可以算初步稳定，至少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在饭菜里吃出老鼠头来了。

百多摸摸索索从胸口摸出来一张纸条，展开念道：

“掉东路头领燕东为斯科璃尔贴身护卫，斯科索普点兵三十人作为随身侍卫团。”

“他要干嘛？”

“燕东？”

斯科璃尔和斯科索普一同出声，然后对视一眼，双方都了解了对方的想法——斯科璃尔不想同意，但斯科索普只是好奇这个人选，至于这个调动是很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