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无瑕
作者:提笔随缘 | 分类:科幻 | 字数:8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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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伴侣
“若有来生,望我们再相逢…”
黄昏的光晦暗了似无尽头的公路,公路旁的荒草地上铺着张防水的野餐布,野餐布上码放着便携的厨具餐碗,碗里是掺着颗粒与绿菜片的浓白粘液,该是份清淡的野菜粥。公历6017年12月20日,两位王庭来的逃亡者距离温亚德的辖区仅有两百六十公里,因此,迦罗娜·菲诺蒂有念完童话故事的闲情,伊利亚·格林也有雅致聆听纯真的爱情。
迦罗娜念完女主人公的道别,亦宣读了故事的收束语,给不完美的故事编造了一个浪漫的结局。
她讲述的,是童年时在村里听得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啊,大地还不是环形的钩戈,今时的内海覆盖着肥沃的土地,无数善战的勇士诞生在那方国土,效忠于东方的王。
勇士们既要抗拒北方来的怪物,又要对抗西方王国的扩张,还要提防南方的妖精们背后捅刀——嘿,妖精,自然是瑟兰的精灵,精灵。总之啊,勇士们生于刀枪,死于征战,除了统帅他们的将军外,无人享有躺入棺椁的幸运,留存在世间的,仅仅是一座座无名的荒冢。
曾有怜惜勇士们的将军想改变这宿命,违背了王的旨意,私自率领勇士们向北征讨。他们杀了很多很多的怪物,以为能清除来自北方的威胁,却发现怪物是无穷无尽的,只有且战且退,大败而归。为了避免勇士们受王的惩罚,将军自焚谢罪,把未竟的事业交给副将,希望他能扫清三方的凶敌,给勇士们一个安稳的家。
副将成为了新的将军。在回归故土时,他在尸骸遍地的村庄里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声。他挖开坍塌的土墙,从废墟里救出了一个年幼的男孩,这被战火波及的村庄内仅有的幸存者。
将军收养了他,将他视若己出,与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共同养大。孩子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为闻名这方多事之沃土的最勇猛的战士。他英姿飒爽,战无不胜,有着洋溢的才华与刚正的品性,少女们当他是憧憬的对象,少年们当他是奋斗的目标,父母们则以他为榜样,训导孩子们成为下一个他,包括他的养父、已和东方的王闹僵了关系,想自立门户的将军。
但他所爱的,唯有他的继妹、将军的独女。人们都说,他二人是两小无猜的青涩,虽未私定终身,却是命运相牵的凤凰,注定要成为彼此的伴侣。
为了缓和与王的关系,将军的长子要去王的领土请罪,我们的主人公自告奋勇,陪同自己的大哥走过那刀山火海,历经艰难险阻,保护大哥周全,逃回了他们的家园。可他们不知道,垂垂老矣的王在死前派出暗子跟着他们,那就是前任将军的儿子与养子,号称无人可当的两位复仇心切的刺客。
很快,危险的流言起于军中。有人说,当年的王早早发出了宽恕前任将军的密函,前任将军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从前的副将、如今的将军所残害,为的,就是夺走统领勇士们的权力,为了私欲而战、为了财富与土地而战,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安土护国,都是欺上瞒下的谎话。
为父报仇,两名刺客趁着将军演讲、澄清真相的时刻将之重伤至瘫痪。将军的养子、我们的主人公独觅仇敌,在明白他们没有撒谎,自己的养父的确是个无耻的阴谋家后,还是杀了他们,并辅佐自己的大哥,拥护他为新的将军,希望能稳固家园的统治,莫要生起事端。
但,总有人无法战胜贪婪。他的二哥与三哥,不顾兄弟情谊,意图谋杀亲大哥,取代其地位。他察觉了两位兄长的阴谋,先发制人,杀光了拥护二人的士兵,把二人捉拿。在继妹的苦苦哀求下,他恳请大哥挑断二人的手脚,给二人足够的金钱,放逐到永不能回归的远方。
那之后,他与大哥励精图治,训练勇士们效忠面前的将军,而非远方的王。终于,在大哥病故后,他接过将军的长袍,率勇士们东征安稳的王都,囚禁缺少威望的新王,征并了分裂的王国,扫清了北方的怪物,击垮了西方的来敌,震慑了南方的妖精,加冕为东方之王。
登基之夜,是他与爱人完婚的典礼。但,无情的真相却在闺房中一一揭晓。自入王都的那年,他就甘愿成为王的第三枚暗子,帮助两名复仇的刺客散布流言,创造刺杀养父的契机,甚至以减轻养父的痛苦为由,与不明真相的大哥将其扼杀。他之所以能追赶两名刺客,亦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同谋。而斩草除根的实力也证明,他有能力阻拦刺客对养父行凶,只是戏演得太好,无人知晓。
他又充当二哥与三哥的盟友,将养父的死推给大哥的野心,蛊惑二位兄长起事,又亲手将之捉拿。求情?爱人的求情,换来的不过是两个被割掉舌头、不能说出真相的废人,在流放的途中多活的两三天而已。
大哥,他当然也不会放过。他在大哥的饮食里投入铅粉,经年累月,使其中毒,又在病逝前挑明事实真相,欣赏着大哥的绝望,继承过将军的衣袍。
(五十三)伴侣
现在,爱人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是唯一没有被他杀死的人。爱人问他为何如此对待爱他的父亲和兄长,他却回答,踏平村子的战马、踏碎父母的铁蹄上飘扬的,是将军的旗帜。对他而言,这些勇士、这些将官,都是盘剥乡里的恶鬼,夺粮抢地,行凶放火,和那些怪物并无两样。他想知道的,是在清楚事实后,他爱的女人、他的爱人,会选择原谅他吗?
回答是刺破心房的尖刀,和一句别离的话。在血泊里,爱人笑了,说…
“若有来生,望我们再相逢。”
“浪漫的悲剧,”伊利亚抹走眼角的泪珠,苦着脸躺进老师的怀中,“哪里是童话呢?老师,欺负人呢。”
见天色已晚,迦罗娜捏了捏少女的鼻尖,让她先回车上休息,自己则收拾厨具餐盘,蹲在溪流旁,对着倒影暗叹。
浪漫?不,没有浪漫。村里的老婆婆所讲的故事,可是无底的黑暗。故事的原貌,是得知真相的爱人逃出王都,终生与主人公为敌,直到客死异乡,也不曾说过一句原谅。而主人公呢?哪怕成为东方的王,拥有力量、土地、军队与食粮,身怀空前的威望,还是孤独终老。
真相,人尽皆知。迫于他的强,人们会恐惧他,崇拜他,有求于他,在他的国土内生存,在他的威压下喘息,人们或许会想,他是个成功的复仇者、是个成功的王,会尊敬他、会朝拜他、会效忠他…
却无一人爱他。
清洗完锅碗,迦罗娜是身心俱疲。她仰望晚霞,向沉寂的神明作注定没有回音的祷告,恳请帝皇庇护旅途的终点风微浪稳,庇护朋友们明日的幸福,而后悄悄钻进车里,宠溺地轻贴伊利亚酣睡的面庞,放低了靠背,没入黑暗的疲惫中。
黑暗的世界,是只有黑白灰的色彩。走在无光的混沌内,仿若沉沦寒潭,溺入阻滞的冷淡。所幸这灰暗的寒冷在变换,变为一棵棵树、一丛丛小草、一声声欢笑…一段段记忆。
消失的村子啊,远去的挚友啊,避而不见的爱人啊,都是放不开的牵挂啊,是从何时开始,命运的溪流汇入了江河的波涛?身不由己地裹挟在风雨中,飘摇着挣扎。太阳在冷漠地观望,月亮在怜悯地引航,纵使全能的帝皇,亦是自欺欺人的符号、一个随波逐流者聊以自慰的虚像。
梦,紧追现实的时光。月色渐笼原野,在枝头呕哑的乌鸦被野猫的嘶叫惊飞,从车窗前扑腾而过,吵醒了沉浸在梦里的混血者。
恍惚间,迦罗娜看到一缕金光,便擦着眼,想说今晨的太阳来得真早,却感到有些不妥,因为身上有着异样的温暖,是一种压迫着的柔软,像极了天鹅绒的触感。当她聚焦好视线,不由大惊失色,因为压在身上的不是毛毯,而是垂落着金发的伊利亚。
她的瞠目结舌,少女尽收绿眸之中,微笑如常:“老师,你醒了啊。”
“伊利亚,你在干什么?”迦罗娜猛摇头,试图将学生推开,“别开这种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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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她慌张的,是这绝望的危急时刻,竟有丝羞赧的热流在体内雀跃。不可能的,迦罗娜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她对学生的情感是纯粹的爱护和关怀,绝没受过杂质的污染。
快,呐喊吧,抗拒吧,认清现实吧——
“伤风败俗!”
这么吼了句后,迦罗娜怒而起身,要好好管教举止过火的坏女孩。可羞耻的怒火却给现实浇灭,叫她怔怔地对视从地平线探头的黎明,好久才明白,刚刚的春光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梦幻一场。
这离奇的梦境,比狂乱的现实更难以容忍,特别是在被吵醒的少女轻揉眼眶,问老师是与哪般噩梦搏斗并胜出时,羞耻的血液,几乎要渗出迦罗娜的面颊,染红挡着脸的手掌。
为何,为何她会幻想如此糟糕的场面?为何她在梦里不作抵抗?直面荒诞的第一秒,为何她会感觉是学生在袭击、而非是梦境的虚假?太丢脸,太丢脸,简直为有德者所不耻,不配担当师长的名衔。
不好开口,也不便开口,她能做的,仅仅是搂紧少女,真诚地道歉,说是对厄运的恐惧惊扰了学生的美梦。
“嗯?这女娃,可真诡计多端,”温亚德的海滩上,吹着海风的老班布关闭了网,眉毛都歪成了对钩,“长见识了,看来…进程要赶快了,否则啊,我就对不起你咯,老葛。”
在晨曦的葛瑞昂,自然听不懂他的玩味:“依我看,你是闲得没事忙。说说吧,你都用那孩子的本源窥探到哪处隐秘的历史?”
葛瑞昂的请求,他当然乐意满足。陈年的往事、不为人知的亲密、乖戾莫名的初诞天晶,统统都说与葛瑞昂听:“早清楚他们是恋人,我何必横刀夺爱?哈,不对,他们早恩断义绝,应该是…另觅新欢,寻了我这小鬼来骗罢了。”
“你恨她?恨他们吗?”
“不,不恨…是我的错,与茉亚和祖老头无关,”听得出,他释怀了,把那些年的爱、痛与欺骗看得明白,“谈谈天晶吧,这顽童般的天武遗宝,该是如今的网?它是真皮痒,宁找孩子说道,也不求我帮忙,它是在顾忌什么?怕我夺了天晶,成了第二个元老?哼,没想到,咱们朝晟的传话者和审判者会是个无胆鼠辈?可真叫人失望啊。”
羞辱,羞辱,用羞辱换来网的答案,显然是痴人说梦。儒雅的班布先生懒得再揶揄死气沉沉的玩意,背朝大海,与霞同升,眺望温亚德的东方,眺望老朋友会来的方向。
他知道是时候了,是时候终结数月的等待,为朝晟的闹剧、格威兰的丑事画上句号了。
在那之前,让我们拉高视线,看向温亚德的天空,转进一台穿破云层的客机吧。在经济舱右侧靠窗的一排,两位熟悉的结伴者坐得端正,手都放在各自的膝上,不曾接触分毫,似是在规避什么看不见的目光。
临过道的位置,坐着黑水的圣恩者德瓦·格拉戈。闭紧眼的男人垂低了头,鼻鼾轻微,肩腰紧张。想来,是军队的历练给了他警觉的睡眠习惯,即使在无缘危险的客机上,他还是这样浅睡,没敢放松精神,真正休息一晚。
被年轻的男人护在靠窗的座位里的,是眼望白云的木精灵,沉默无言的雅星迪·艾普菲洛。就算面若少女的桃红,细看那泛黑的眼眶,有经验的空乘还是分辨出他的年岁,说着敬称,递来他要的茶水。温润的绿茶,给昏沉的头脑送来了清澈的神思。他偷偷瞟了瞟打盹的朋友,又望向高空下明目的滨海城市,却看到战争结束时变卖家当的决绝,从瑟兰的海港乘船北航的孤独,和经历多少个日夜的寂寥,以及初至格威兰西北港的无措。当时光的信鸽穿过岁月的蓝天,送来命运的问候时,他会想起失去所有的旧日伤痛,也会感恩尚有未来的明日希望。
有人说,命运是未知的变幻;有人说,命运是帝皇的安排;也有人说,命运是被玩弄的悲哀;也有人说,命运就是他妈的谎话,生活的选择由自己决定,与狗屁的命运无关。对信仰帝皇的木精灵来说,他一直相信第二者,相信痛苦、折磨和悲惨的际遇是帝皇的考验和安排,但在本该仇恨他的朋友伸以援手,不惜为他背负重罪的恶果后,他古板的虔诚,生出了那么些别样的新芽。
信仰,虔诚,帝皇,神明…都是宽慰心灵的符号。信则有,不信则无。而若祂帮不到你分毫,又何须那般警重、那般纠结?与其在乎摸不着的幻影,不如安慰身边的朋友,感受实实在在的温情吧。
他轻轻抚上圣恩者的手背,在惊醒的目光中歪过头,靠向宽厚的肩膀,闭了眼微微笑:“休息吧,睡一觉吧,我会看着的,安心睡一觉吧。”
木精灵的指尖,有茧的粗糙和肌肤的柔滑,那是时间冲刷的印记,与种族赋予的烙痕。德瓦有些失神,他怎么也没想过,会有握住这只手的一秒,会有给这人儿依靠的一刻。
怎么回事呢?崇拜神圣帝皇的木精灵,不是最排斥这有违教典的过度亲昵么?为何,为何一直婉拒他的朋友,会有这样女性化的举措?分明…分明是只依人的小鸟,让他分不清是醒还是梦。
没有犹豫,德瓦抽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痛感虽然吸引了乘客们的惊愕,却也让他明白,身边的温润,是真切的信赖,是美好的陪伴。
既然如此,那就为了这真切到来的美好,去见那喜怒无常的帝皇使者,赌他最后一把…
“林博士,你别是个嘴上没毛的混球啊…”德瓦握住木精灵的手,默念着不曾相信过的祷词,“求道者有疑难的,祂自解释以文字;旅行者有迷途的,祂自指引以方向…帝皇在上。祢若不弄虚作假,就托祢的使者帮我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