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月忙道：“五寨主去勘察敌人，看他们退到了哪里，确保他们不会去而复返。外围所有外寨寨众暂时归七寨主掌管，快速清点损失，做好外围布防。十一寨寨主收拢本寨死者尸体，救治伤员。另外将敌人的伤者补刀。我和十寨主护送顾楼主和总寨主回总寨疗伤。”众人齐声道：“是！”

李露月和另一名女寨众抬起沈幽絮，凌翼扶着顾隐渊，一同返回总寨。

行至途中，早已得知消息的沈徐京出门迎接，一面把沈幽絮和顾隐渊抬上轿子，快速返回总寨。一面安排寨中的女医生给沈幽絮包扎伤口。

顾隐渊担心沈幽絮，一直抓着她的手陪在一边，快到总寨时终于支撑不住，也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忽然看到一只通体银灰的猴子跳到眼前，心下奇怪：听说猴子皮毛都是金黄亮丽的，没想到还有这种颜色的，看着倒也不错。

银皮猴子缓缓走到顾隐渊面前，双手作揖。顾隐渊笑道：“你倒是很通人性，懂礼貌。你是哪里来的？这庐山上也有猴子吗？”

银皮猴子缓缓上前，想拉他的手。顾隐渊觉得好玩，伸手让它握住。

银皮猴子神色亲昵拉着顾隐渊的手在脸上蹭来蹭去。顾隐渊觉得好玩，忍不住在它脸上轻轻捏一下。

银皮猴子用尾巴勾住他的手，不让它松开。

顾隐渊觉得有趣，任由它抓着。

过了一会儿，银皮猴子面露悲伤之色。尾巴松开，前爪也放下了它的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顾隐渊觉得好笑道：“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故事。”

银皮猴子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又转过头来，面露不舍之色。

顾隐渊道：“我最近不会离开九曲迷踪寨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银皮猴子眼中含泪，终于还是转身，快步跑走了。

顾隐渊猛地一惊，原来是南柯一梦。抬头一看，眼前竟是莫仁青，忙道：“莫掌门。”莫仁青将他按住，道：“你伤势过重，还需静养，不必多礼。”顾隐渊道：“多谢莫掌门。幽絮呢？她怎么样？”旁边另一人道：“沈寨主没事。”顾隐渊回头一看，却是孙不疑，奇道：“孙先生怎会在此？”

孙不疑叹口气道：“顾楼主离开后，在下自觉顾楼主一路而来的照顾，推心置腹地对待，在下尚未报答却自行离开，每每思之，便觉心神不安。和丹妹商议，丹妹亦觉此时离开，甚为不妥，这便在楼主之后，也寻到了这里。好在来的还不算晚。”

顾隐渊道：“多谢孙先生伉俪。”莫仁青道：“小老二也听过‘毒医’大名，这次见了，真的是叹为观止。”孙不疑道：“惭愧，在下罪恶滔天，能多做一分好事，算是多洗刷一分罪恶了。”

这时，王丹推门进来，道：“不疑，沈寨主很快就能恢复，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而且沈寨主很有可能……”孙不疑忙喝道：“住嘴！”王丹吃了一惊，叫道：“你为何如此凶我？”一面说着一面上前，看到顾隐渊，脸瞬间变得苍白，喃喃道：“顾楼主！你……你……你已经醒……了……”

顾隐渊抓着王丹道：“什么叫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你有没有全力去保？”又怒视孙不疑，叫道：“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不应该全力救治幽絮吗？”

王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孙不疑却神色淡然道：“在下这条命本来就是顾楼主强保下来的。顾楼主若是想取，随时拿去。这些天沈寨主殚心竭虑，又与人争斗，孩子保不住很正常。不过在下作为一个医生，还是要劝顾楼主，一个母亲掉了孩子，她的痛苦超你十倍。此时，爱人的态度才是她能否好好活下去的关键！顾楼主如果无法排解内心苦闷，就将我这个假倭寇杀了出气。但无论如何，不能如此对待沈寨主。”

王丹神色也恢复正常，漠然道：“顾楼主若是还觉得不解气，就把我这个属下也杀了吧。”说着闭目待死。

顾隐渊忽然想起刚刚的梦，问道：“今年是什么年？”孙不疑道：“崇祯十七年。”顾隐渊道：“什么生肖？”孙不疑道：“甲申年，生肖猴！”

顾隐渊想起银皮猴子的神情动作，忍不住泪如雨下。忽的想起孙不疑之言，立刻擦掉眼泪，想找鞋却找不到，索性赤足去寻沈幽絮。

刚到门前，沈幽絮已经推门而入。顾隐渊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沈幽絮得知孩子没了，自是心如刀绞，又听王丹说她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生育，差点昏厥过去，幸得沈徐京抱住，这才渐渐缓过来，只想抱着顾隐渊痛哭一场。正要起身，忽然想到：孩子没了，顾隐渊必是十分难过，加之自己可能无法生育，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离自己而去？想到此处，心一横，心道：“他要是离开，也是正常。我沈九何曾如此畏首畏尾，投鼠忌器？”挣脱沈徐京，也赤着脚来寻顾隐渊，没想到推门进来，就被他抱了满怀。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也紧紧抱着他。

第四十回 知进退（3）

莫仁青缓缓起身，走到二人身边，打趣揶揄道：“小老儿年轻时若有这样的知己该多好。”

二人这才分开，顾隐渊道：“莫前辈，在下行为失当，请前辈恕罪。”莫仁青道：“非也，非也，是小老儿老了。”

孙不疑道：“顾楼主，您腰上的峨眉刺已经拔出，但伤口太深，需要修养，不然的话出腿会慢，而且很难用力。您背上的伤虽然看着恐怖，但都是外伤，很快便能痊愈。不过两胁受到般若掌掌力的伤害，乃是内伤，在下无能为力。”

莫仁青道：“内伤反是最不要紧，因为顾楼主已经学会了白莲圣母诀，乃是疗伤圣功，真气自行流转，很快就会痊愈。”孙不疑道：“这就太好了！”

王丹道：“沈寨主还需要细细调理，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而是慢慢恢复元气。不过时间也不会太久，几天就好。”

众皆大笑，王丹也罕见的莞尔。

这时李露月走到门前，问道：“你们怎么笑这么大声？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沈幽絮道：“露月，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李露月看二人衣衫不整，还赤着双足，道：“我建议你们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好好洗个澡，然后细细听我讲，因为一时半会儿确实讲不完，而且我讲完你们一定不会如此开心。”

沈幽絮想起父亲和大哥之死，心瞬间沉入谷底，道：“按照露月说的办，半个时辰后召集眼下能召集之人去中寨议事，还得继续劳烦露月了。”李露月道：“没问题。”

顾隐渊和沈幽絮按照李露月的交代，在孙不疑和王丹的指导下沐浴更衣。之后又觉得腹中饥渴，简单扒拉了点吃的，看时间已经过了戌时，这才匆匆赶到议事厅。

虽然只过了一夜，重新聚集在此，但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隐渊、沈幽絮之下，莫仁青作为贵宾坐于一边。堂下只有凌翼、竹月、沈徐京、樊星和李露月，沈扬帆和沈冀符在外围上游任务，没有回来。如此一来，左边的座位全空了。

堂下摆放着一排一排的尸体：

沈伊君，力竭重伤而死。

沈叔先，被正法须弥山掌压死。

沈雍筏，被唐形重伤后踏死。

于如影、于随行兄弟，被唐形杀死。

平十八，被丁洋杀死。

简育，被唐门暗器射成了筛子。

黑落，力竭而死。

加上被峨眉、青城杀死的沈季迎，已经被服部半藏杀死的沈青吟，被樊星杀死的沈梁垄，十九寨寨主只剩八人还活着，这八人中，沈仲驱和沈荆音叛离，沈扬帆和竹月虽然危急时刻出手相助，想来马上也会离开。其他的凌翼变成了独眼龙，樊星重伤，只有沈冀符和沈徐京没什么损伤。

若非最后时刻，李露月随机应变，故意“放水”，吓退了正派之人，恐怕九曲迷踪寨今日就在江湖除名。经此一战，九曲迷踪寨十九寨只剩八寨，而且四寨叛离，只剩四寨。

不过正派的损伤更大：

少林寺方丈正法、正严、正大都是被顾隐渊杀死，只有正空一人得以逃脱。

武当派虚静、木清被顾隐渊杀死，虚明掌门和虚冲还活着。

峨眉派神虚在阵中被暗器射中，沈徐京补刀杀死；神通被顾隐渊杀死，神心、神明、神风还活着。

青城派全军覆没，尚宫被沈幽絮杀死，丁江被正法散功震死，丁洋被正大误杀，丁清被反弹而出的鱼肠剑穿了喉咙，算是顾隐渊杀死的。

昆仑派博山被莫仁青重伤，博海被沈幽絮杀死，真阳在阵中被乱箭射死，真寂被简育杀死。

唐门唐彧、唐彬被凌翼杀死，唐彩、唐杉被顾隐渊杀死，唐彤被沈幽絮杀死，唐影、唐彦和唐彭被正派的乱脚踩死，只有唐形、唐钐侥幸的脱。

忠义帮古叶和项四娘被顾隐渊杀死。

祁山派莫仁青倒戈。

李露月讲完了双方高手的战况，又道：“本寨本来有千余人，但外三寨不战而走，约莫三成寨众被敌人并不血刃拿下。加之前期封锁江口的损失，真正参与作战的不过五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到一百人守卫寨中家小，免得他们乱跑，真正能战之人也就四百多。敌人总人数超过一千两百人，为了看守不战而降的三百寨众，留了约一百人，故而全力进攻的人数又一千一百人左右。现在初步盘点，寨中仅剩两百多寨众，但敌人损伤在六百以上，算是个一比三的胜利。”

李露月在哈萨克行军，对于军队人数清清楚楚，如今却只能根据下属含糊的报告和自己的估计做个含糊的统计。

众人都陷入沉默，这一战是真正的惨胜，但幸运的是，无论如何，自己胜了。

沈幽絮道：“正派的人现在退到哪里了？”李露月道：“还不清楚。现在五寨主还没有回来。不过按照速度估算，大约在江口附近。如果五寨主跟去了那里，现在没有回来也很正常。”

这时，忽听得有人在外面喊道：“寨主！我要见寨主！”沈幽絮眉头微蹙道：“让他进来。”

门刚打开，立刻冲进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只见他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进来就到：“寨主！我爹让我回报，正派之人退到江口遇到了不明强敌对他们进攻。”

竹月起身来到他身边，心疼地道：“阿济，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她和沈扬帆的儿子沈济，他年纪尚幼，武功也是平平，不在寨主之列，也不在寨众之列，现在只是个寨众家属。沈济道：“娘！爹说那股力量很强，但人数有限，怕陷入正派的重重围攻中，所以让寨主姑姑和军师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派人救援。”

他本来很急，叫沈幽絮“寨主”，这时看到母亲，感觉瞬间有了依靠，便叫了习惯的“寨主姑姑”。

沈幽絮问道：“阿济，来的是什么人？”沈济道：“我不知道。爹爹就和我说了这么多。”

沈幽絮道：“阿济辛苦了，先去休息。”沈济道：“不，我要和爹爹一同对敌。”竹月道：“别胡闹，快回去休息，这里寨主姑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沈济道：“不！姑姑十三岁就做了总寨主，我今年也十三岁了，我也能做一个寨主。”

竹月喝止道：“别胡说八道。”向沈幽絮抱拳告罪，拉着沈济就向外走。

母女二人出去后，沈徐京立刻道：“寨主，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愿意和我们一同打正派，都是朋友，我们需要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