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外。

下朝的大臣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的往外走。

旭日高升。

穿着正三品朝服的吕本快步的往东宫方向而去，他额头上汗珠涔涔，急得都来不及擦拭。

今日可是要开始给他小外孙当启蒙先生的第一日，可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自然不能怠慢。

可才刚走了几步，就被身后的蓝玉叫住了。

“吕大人请留步。”

“？”吕本步子一顿，在看到身后叫住他的是蓝玉时，懵逼的行礼，“见过永昌侯。”

蓝玉看着他这急促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脸色不大好看，“吕大人可是要去东宫？”

吕本点头：“正是。”

“那恰好，我有话同你说。”

“啊？您请说。”

他满头的雾水，这蓝玉找他是干什么来了？他跟蓝玉也没什么太多的交集，毕竟关系很尴尬，他是现太子妃的爹，而蓝玉是前太子妃常氏的舅舅。

这多尴尬啊。

蓝玉却是表情冷淡：“我也要去东宫，吕大人不如与我一同而去？”

“好，那蓝大人请？”

“呵。”蓝玉斜晲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

“？”

吕本自是感受到了蓝玉那几乎不做掩饰的冷淡和厌恶。

同朝为官，蓝玉的性子最是直爽，只是平日里他们也没什么过节，甚至掐指一算也算是有点关系，每次见到至少也会打个招呼。

今日他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

吕本眼观鼻鼻观心，一路默不作声。

气氛沉默极了。

直到走到了东宫外，蓝玉才实在忍不住了，冷着脸问：“近日我听闻宫内传闻，二殿下近日和雄英允熥走得近？？”

“……”吕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传言我倒是有听闻，只是…或许这些应当都是宫人乱嚼舌根？”

允炆怎么可能跟朱雄英朱允熥走得近呢？

宫宴上他又不是没见过。

朱允熥和朱雄英那可对朱允炆不待见极了。

蓝玉撇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最好如此！我奉劝你们莫要打什么歪主意！”

朱雄英和朱允熥怎么可能会喜欢朱允炆？

定然是吕本这老狐狸教朱允炆缠着他们！

吕本一听，气坏了。

一瞬间就懂了蓝玉近日为何这般的奇怪了。

“蓝大人慎言！我们吕家在如何也不会让一个三岁幼儿来做这些事！”

“如此最好！”

…

吕本到了东宫的时候，蓝玉还没到。

他也没有把中间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快步的进了崇文殿。

等了一会，才见到朱允炆。

看到朱允炆的时候，吕本原本在路上一路上的不满才驱散了许多。

只见眼前自家小外孙带青绉纱制作的六瓣有顶圆帽，穿着大红赤色衮龙袍，正眉开眼笑的看着他，脸上还有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光是看着，吕本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这是他的亲外孙啊！！

…

可朱允炆却是有些诧异，教他的启蒙先生竟然是他的亲外公，吕本！

只见吕本此刻身上还穿着正三品朝服，头发梳的整齐，脸上还带着几丝疲惫，显然是一下朝就过来了。

在他见到朱允炆的时候，十分恭敬的行礼，“臣吕本参见小殿下。”

“免礼！”

“谢殿下。”

朱允炆看着眼前这个月末四五十岁的外公，高兴的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外公，今日不是说夫子来给我启蒙吗，怎么你来啦！”

“太子殿下让臣给小殿下启蒙。”

“哎呀，别那么见外，外公叫我允炆就行。”朱允炆挥挥手，“反正这也没外人。”

…

走到殿内，朱允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步子一下顿住，扭头望了望殿内。

只见殿内十分空荡，平日里应当一大早在这的朱雄英也没有踪影，吕氏更是没在。

我靠？

吕氏没来？

朱允炆有些疑惑道：“外公，娘亲呢？不是说好了她跟我一起学习的吗！”

他一把掏出字据，理直气壮，“娘亲可说了，我学到几时，她就要学到几时！”

今日他可是特地起了这么早！

就是为了让吕氏感受996的舒爽！！

不让她感受到996，她就无法理解自己想躺平的快乐！！

…

吕本看到自家小外孙拿着字据，这般认真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关于这件事…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臣不便见太子妃，不过自幼臣就教了娘娘认字，书籍今日也已经带来了，已经送过去了。”

他的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太子殿下也给您和太子妃娘娘定了任务，太子妃娘娘如今应当已经在殿内温书了。”

虽然他是吕氏的父亲，但是如今毕竟还是不方便见面。

哪怕是平日里想见也十分困难，更别提像这样的每日里教学了。

所以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朱允炆一听就失望了。

“啊？那是让娘亲自己在那边学啊？”

他无语，“这算啥呀，这要是万一娘亲偷懒呢？”

都没人看着，谁知道她在那边干啥呀。

这特么不就跟上网课似的。

谁上网课不会偷点懒？

…

一下子，朱允炆学习的动力瞬间降低到谷底，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没劲。”

学个屁。

这学习的乐趣不就在于让吕氏亲身感受996的学习，让她以后好不逼迫他了嘛！

现在…吕氏学没学，他又不知道。

“娘亲不学，我也不学。”

“要不中间隔个屏风！反正娘亲必须跟我在一个地方学习！”

朱允炆语气坚定极了，丝毫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

吕本哭笑不得。

这怎么学习还非得娘亲陪着一起学呢？

“小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不管，那我不学了。”朱允炆打了个哈欠，而后跟上学趴课桌似的，一下趴在了桌子上。

他的帽子带的歪歪扭扭的，小脸靠着桌子，眼睛都半闭着，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刚刚一进门的那精气神瞬间散了，连整个人都仿佛散漫了。

吕本一看朱允炆这样，也没敢卖关子，忙道：“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虽然娘娘是自己温书，但是也有专门的嬷嬷在一旁看着，殿下说，既然你们已经立了字据，自然是…得履行。”

“……！”

朱允炆眼睛瞬间亮了，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蹭的一下坐直，“真的！那我娘学的书是…？”

“四书五经，御制大诰，大明律令。”

吕本说到这里时候，有些疑惑。

“这几本书都是考学的学子们需要学的，倒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让娘娘学这几本书！”

朱允炆越听眼睛越亮，听到大明律令的时候，笑眯眯的点头，“这才对嘛，娘亲那可是大明太子妃！自然得熟读并且……默写！大明律令！这个爹能处！他答应我的事真的做了也！”

…

朱允炆说的时候，自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话听在吕本的耳朵里，却是掀起轩然大波。

吕本满脸的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允炆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答应你…的事？”

“是啊！”朱允炆笑眯眯的，“我跟娘亲也签了字据的！而且…我才三岁，学的内容当然要跟娘亲不同啦！爹也答应了！”

“嘶——，就这么？答应了？”吕本倒吸了口凉气，一脸不敢置信。

自家外孙明明是在胡闹，可太子殿下竟然这般纵容着他，真的把朱允炆说的话放在心上。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高兴，难不成，他的外孙如今这么得太子殿下的看重！？

…

吕本有些迷茫。

难道前些日子，他听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他的外孙如今不仅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而且还得到了长孙殿下和三殿下的喜爱？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才多久的时间，小外孙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让长孙殿下，三殿下，太子殿下都这般喜爱他？

又不是会下蛊。

吕本摇摇头，肯定是假的。

以讹传讹。

他之前在宫宴上那也是见过长孙殿下和三殿下的，那对他的小外孙可是一眼都不搭理。

…

可下一秒，

只见门口传来了动静。

“把东西都端进去！”

“你们都小心着些！”

是朱雄英的声音。

不过一会，

他就带着一堆的宫女走了进来。

每个宫女的手上都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各式的菜品，丰富极了。

猪肉炒黄菜、两熟煎鲜鱼、香米饭、豆汤、泡茶，甚至连中间都还摆着一个叫花鸡。

叫花鸡的泥土已经被仔细的剥好了，上边捆着荷叶。

才刚一进殿，那巨大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香！

太香了！

朱允炆愣神了，指着那个叫花鸡，好奇问：“大哥，这鸡是…？”

朱雄英一听，连忙解释道：“二弟，你放心，这个叫花鸡是我亲手做的，没有把方子告诉别人。”

“你亲手做？”朱允炆懵逼了，“那你什么时辰起来的？”

这叫花鸡可是费时间的。

要完整的做出来，至少要大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这家伙，寅时就起来给他做叫花鸡了。

…

朱雄英看到朱允炆眼底的关切，笑了笑，“寅时。”

“……？”凌晨起来做叫花鸡？有毛病？

“今日是允炆弟第一次启蒙温书，这是大哥的心意。”

朱允炆无语，“你让别人做就行了呀。”

朱雄英严肃道，“大哥都答应过你，不会把方子告诉别人，自然不会乱说。”

那眼神里，满是明晃晃对弟弟的偏爱。

看得旁边的吕本惊呆了。

这…

难不成，他这个外孙，真会下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