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天家两兄妹对上神农无大碍后，林蛮便去了下方。

对上徵羽，本来上官雪一个人还是有些吃力，可林蛮一来情况便不同了。

初狐阿蛮是生命亲手创下的生灵，曾被掌管鸿蒙源火的法则赐福，论实力绝对不亚于十人中的任何一个。

法则的赐福与诅咒相同，都铭刻于灵魂。在属于小柒的东西离开林蛮的灵魂时，不仅是阿蛮的记忆，属于阿蛮的力量也回来了。

幽蓝的火焰自脚底升起，徵羽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蓝焰包围。

幽色的火舌攀上了她的肌肤，露在衣服外的白皙渐渐消失在幽蓝之中。她面不改色地盯着手上露出的鲜红，熟悉的痛意让她回想起了这股力量的主人。

“...蛮族长？”时隔太久了，饶是徵羽也不确信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真是让人吃惊，你居然还记得我。”

轻快的声音从蓝焰后传出，徵羽手上的铃铛无风自动。铃音之中，蓝焰慢慢熄灭，徵羽双手的皮肤全部烧毁，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

清冷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讶异，徵羽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会...是司火法则也苏醒的原因吗？”

“原因是什么对如今的你们来说重要吗？”

“你说的对，”闻言，徵羽认可地点点头，“对如今的我们来说确实已经不重要了。你这次现身，是来阻止我们的吗？如同初世那时一样。”

“与初世那时不同了，”望着眼前有些呆呆的清冷美人，林蛮眸中情绪复杂，“这一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徵羽恍然，看向林蛮的脸上扬起温婉的笑。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蛮族长，请——”

这一次徵羽放下了埙，抬手拆下头上的发带，发带的尾端缠着两个小铃铛。这两个铃铛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声音听着与普通铃铛不同，时不时还会“哑火”。

但换上铃铛的徵羽气势瞬间不同，她变得凌厉而犀利。第一声铃音响起，站在林蛮身后的上官雪脸上无端多出一道血痕。

这才是徵羽的真正实力，之前和逐鹿众人的不过是玩闹。

心中早已对徵羽的身份有所猜测，可直至此刻，上官雪才真正确信。绫音坊的传说中，音修的最高境界是“无音”。

“无音”并不是说没有声音，而是舍去繁复的乐谱和笨重的乐器，让“音”回归最淳朴的形式。

但真正能达到这个境界的，绫音坊的记载中唯有那位“飞升”的老祖。

认知清晰后，上官雪紧紧抱着怀中古琴，心底一阵激荡。难以置信，她居然在老祖手下撑了那么久。

上官雪的口鼻溢出了血，纤纤十指上满是红痕，身上更是数不清有多少伤口，这些都是在和徵羽的对战中受的伤。不过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小伤、不妨事。

幽火燃起的时候，上官雪下意识退到了林蛮的身后。

古琴已经在徵羽的攻势下变得破破烂烂的，眼看是不能用了。上官雪从储物器中掏出了一面琵琶，不顾损伤的十指，她打算以音助林蛮对敌。

但很快她就发觉了不对：林蛮有这么强吗？

初时上官雪在徵羽的埙音下节节败退，如今局面反过来了，轮到徵羽在林蛮的幽火下连连溃败。

在上官雪眼中，林蛮的幽火神出鬼没、无穷无尽，就连自家老祖都拿它没办法。两强相斗，她从中受益匪浅。

局面正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可她怎么记得林蛮师姐并没有火灵根。

上官雪的纠结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幽火化成的莲生生吞噬了徵羽。

奇怪的是，操纵着火莲的林蛮表情比其中的徵羽还要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变弱了？”

除了小柒外，没有人比林蛮更清楚幽火的威力。她是比徵羽强，可全然没有强到能轻松碾压她的地步。

这般场景只有一个解释，不是林蛮变强、而是徵羽变弱了。

被困在火莲中的徵羽没有回答，她的视线移向了身后的某处，那个方向看着空无一物，但更远处有一个法阵。

此时，天符阁的一众老者正合力破阵。

她的感知穿透了云层，落在法阵之上。

感知中，它仍在兢兢业业地吸收着四凶释放出来的魔气，而它的另一半还在向外漫着不明的黑气。

确认法阵无碍后，她安心地闭上了眼，任由躯体被蓝焰焚烧。

黑戎清醒时，他的大剑有一半没入了该隐的腰间，而他的双手正放在剑柄上。

汩汩鲜血从该隐的腰间涌出，顺着剑身淌到他的手上。心脏骤停，他慌忙松开了持剑的手。

“老...老爷子？！我...我怎么会？”

冲击性的一幕让他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直直盯着双手，上面的鲜红刺痛了他的眼。猛地记起了什么，他抬头看着该隐、目光灼灼。

“对了，温幸！温幸是医修！她一定能救你！”

已经不愿思考其他，如今黑戎的脑中只剩下了救该隐这一个念头。

第200章 终末的故事（完结—上）

伸出手，黑戎本想抱他去找温幸，却发现老爷子的伤太过吓人，他根本无从下手。再细看才发觉，他的手在颤个不停，不仅是手、他浑身都在颤抖。

黑戎的剑是该隐亲手所制，它远没有看着这么简单。外涌的鲜血忽然止住，该隐的伤还在，却不再有血冒出，而砍入他身体的大剑剑身隐隐泛着红意。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但看着黑戎的眸中仍是含笑。

“这样便好了，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黑戎瞬间慌了，他着急看向周围想找人帮忙，一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纪家人。

他张嘴想说什么，上下唇抖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黑戎看不清纪旭和纪燃香看向他的眼中满是畏惧，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关注纪家人的异常，一心只有重伤的该隐。

“老爷子，求求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逐鹿城外，无端出现了一大片空地。无论是魔物还是修士都自觉避开了这处，而空地中央的正是零露和释净两方人。

温简曾说这十人都是十宗的开宗祖师，虽说还看不出濯涟是哪一宗的，但释净一众好歹是看出了零露的底细。

在濯涟和正则出现后，零露就躲在了两人身后。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她瞪圆着眼盯着最前方的释净。

“忆孚，上！咬他们！”

她的话于赵忆孚而言是绝对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赵忆孚张嘴就朝几人扑过去。明明是人形，赵忆孚却像是失智的野兽、张嘴就咬。

福至心灵，这一幕让温家一众恍然：“是济遥宗！”

温煜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接着就被温若随瞪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温煜连忙捂紧了嘴，心虚地看向释净。

释净垂着头，像是没听到温煜的话一样。

手半弯成爪状，尖甲从指尖长出，口中的犬齿也突然长成了獠牙，此时的赵忆孚真的成了一头猛兽。

温家众人和陆平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阿弥陀佛——”一阵佛号过后，赵忆孚一头撞在了淡金色的灵罩上。这玩意儿在场人都不陌生，正是当年逐鹿盛会上释净拦住黑戎的那招。

释净盘膝而坐，眼中无悲无喜。

“师祖，我已知晓是您创造了梵音州。事至如今，您的道心可有变？”

“并无。”

回答释净的话时，正则面色平静，语气却万分坚定。

“我有愧于诸天法则，此心至今未变。醒悟后，我一直在找寻赎罪的方法，而梵音州便是我的答案。”

寿元漫长，他也曾堕入疯魔。可在新的一世，他突然醒悟。

漫漫长途中，他体会过人间诸般苦痛，见证了无数凡人们在苦海中无力挣扎。他突然明白到了法则见凡人受苦时的不忍与怜悯。

那日之后，他的心中多了一份慈悲与怜惜。一路苦修行善，等回过神时、他身后便有了梵音州。

百世沉浮，正则已经不在意什么名利声望，他知晓自己不是世人口中的“圣人”，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私心：他只是在赎罪。

法则爱着世人，但法则因他离去，那便由他来替法则继续爱世人。

“请回头看看此间的惨状。魔物侵袭凡界，无数凡人修士死在魔物手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剧随处可见。看着这些您还能说道心不变？”

“我有愧于诸天法则，但我无愧于任何人。”

正则的声音铿锵有力，面对释净的逼问，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动摇。

佛修修心，两位佛修间的战斗早已开始。

一旁温家众人和陆平对上了零露和濯涟。

温家人和陆平没有安静躲在释净的保护圈中，绕过赵忆孚、他们径直杀向了零露和濯涟两人。

濯涟见状伸手将零露拉到了身后，靠近濯涟时，几人察觉到了不对。

体内忽然涌出一股力量打乱了灵力的正常运转，只这一瞬、温蓉和陆平气息全乱。温若随他们虽然也感觉不适，但身为兵修，他们对灵力的依赖不如符修和鬼修深。

各宗的内息秘法被触发，温和的灵息从丹田而出、自发运转助几人调整。可即使如此，众人的第一击还是落空了。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濯涟的神情有些无奈，“所以我才最讨厌这些天才。”

“吼——”狂躁的兽鸣自四面八方响起，众人一惊：他们的感知中凭空出现了数头巨兽。

从气息上看每一头巨兽的实力都可以媲美天级灵兽。

“不慌不慌，我在呢。”零露娇声笑道。

黑色的圆球被她高高抛起，而后稳稳接住，伸手拍了拍濯涟的肩，她将手中的黑球递给她看。

“魔种还有很多，完全够用，你就放心吧。”

濯涟向外瞅了一眼，确实够用，温家人和陆平都忙着去处理这些魔种化出的魔兽了。微微放下心，她担忧地看向后方的天空。

“希望一切顺利。”

半空中，姜家和少英的对战可以说是九场主战中最“真实”的。拳与刀、拳与剑、拳与鞭...少英用实力告诉了世人什么叫体修的极致。

姜长鸣的刀已经换了三把，姜长峰的鞭也断了两条，姜家其他兄弟姐妹的武器也是，不是他们的武器质量差，实在是少英的拳头太硬。

“哈哈哈哈——过瘾！再来！”

少英越战越兴奋，明明是姜家围殴他一个，硬是被少英打出了他一个围殴姜家的气势。姜家众人心里一直暗骂这个疯子，偏偏姜家也有一个奇葩。

“好！再来！”

又一把刀被打缺，姜长鸣随手就扔了，完全不心疼。凭空拿出一把新刀，他提起刀就向少英砍过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已经很熟练了。

一刀双拳又是上百个回合，突然间姜长鸣感觉到，刀下的回击轻了。

回刀再砍，这一次倒飞出去的成了少英。

姜家其他人精神一振，以为是少英终于累了。

只见少英本人也一愣，随即爽朗大笑：“哈哈哈哈——看来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我要走了。”

逐鹿城外的“真空地带”，温家人外加一个陆平一路过关斩将，将一个又一个魔种化的魔兽剁碎。零露正看得津津有味，却突然听到濯涟开口。

她闻言一怔，表情耷拉下来：“这么快啊，我还没玩够呢。”

“够了、零露，做人不可以贪心。”濯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我该走了，稍后见。”

濯涟的身体腾空浮起，她最后拥抱了零露，转身向法阵处飞去。皮肤的纹路光芒越盛，她整个人就像一个发光源，与流入法阵的魔气融为了一体。

正则一直在关注着两人的状况，看见濯涟离去，他的眸色蓦然变得温柔。

濯涟越过天符阁一众老者，嵌入法阵中央的瞬间，法阵气息流转。

比之前还要强大的力量突然爆发，震飞了阵外的一众长老。濯涟身上的纹路与法阵本身产生了共鸣。

半空中，姜家还在围杀着少英。少英似乎真的是累了，一向强势的他战斗节奏突然混乱，狼狈躲闪着众人的攻击。

看着他这副模样，姜长鸣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直到他的刀砍入少英的颈脖、周围响起震天的欢呼时，这股违和感到达了顶峰。

下方，魔兽们终于被剿灭干净，零露陷入了一对多的困境。她身边的灵气罩已经破碎，正则嘴角滴血、垂头坐在她的不远处，生死不明。

万里之外的某地，玩得不亦乐乎的四凶忽然生出警觉，他们能感受到，四周的气息正在排斥他们。无形的威压自四面八方涌来，四凶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事情很不妙。

葬神渊外，深古身躯一震，礼拜的身姿没有半点改变：“我们已遵大人法旨行事，还望大人按约实现我等夙愿。”

“这一次，你们真的是让我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