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落下人？”

将人救出来后，羲晗赶到帝鸿身旁。彼时的帝鸿刚巧数完人数，听到羲晗的问题，他感慨叹道：“多亏你们在，一个没少。”

“只是...”看着阿蛮朝自己迈步而来，帝鸿欲言又止，面上露出愧意。

阿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的异常，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发生了什么？”

一人一狐间的气氛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羲晗瞟了眼焦黑的部落原址，忽而明白了什么：“这火是怎么回事？”

大火呈完美的闭环圈形，羲晗和阿蛮赶回来时，火圈正自外向内逼去，明显就不是正常的火灾。

再瞥一眼阿蛮，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帝鸿咬咬牙将事情从头道明：“你们走后没多久，我本想率族人赶去帮忙。谁知队伍还没出发，一群妖兽从天而降。”

“他们说着‘这里有法则的气息’，然后将族内每一处翻了个底朝天。我们试图拾械反抗，却抵不住妖兽们轻轻一个吐息。”

“就在我以为有熊族要彻底完了的时候，白泽大人给的储神石突然发出神光。它为我们挡下了妖兽们的攻击，让我们得以存活。可惜它也因此暴露了位置...”

“它被妖兽们带走，临走时一只虎兽朝部落吐下妖息，之后便是你们所见的滔天大火。”

“你的意思是储神石被抢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听见帝鸿的话，阿蛮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没了？什么没了？储神石没了？

幽蓝的狐瞳在这一瞬变得通红，她侧过头、怔怔看向帝鸿：“在哪？”

“蛮族长，您冷静些...”

“那群妖兽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很冷静，”两人高的狐兽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凡人，她的眼中盛满冷静的怒火，“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袭击你们的妖兽长什么样，往哪个方向去了。当然，如果能为我提供他们残留的毛羽鳞甲就更好了。”

“感谢帝鸿族长的鼎力相助。”

一口气将话说完，阿蛮完全没有留给帝鸿拒绝的余地。

“是我护石不周，哪里担得起蛮族长的一声‘感谢’。”

阿蛮如今的神情让人胆寒，帝鸿自然不是怕她。只是见她这样，他才明白过来，被她称为“母亲”的那位法则对她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他抬手遥遥指向北方：“袭击有熊的、并不是一个族群的妖兽，其中混着龙、鸟、虎、蛇等等兽类，它们奉一条墨绿色的巨龙为首、供他差遣。”

“在被储神石护着时，我隐约听到其中一只鸟兽与那条龙的谈话。”

“说什么‘得了这个宝贝，就不用再任那几个人类使唤’、‘他们也能得四位大人恩典’之类的。”

听到这里，阿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垂下眸子，鼻中轻“哼”：“又是他们。”

“他们还真的是做不出半件好事，”转身看着帝鸿手指的方向，她轻声喃喃，“北方么...”

“至于鳞羽。”帝鸿招呼人来向他们交代了什么，几人得令后退去。

“妖兽们想直接带走储神石时，石上突然发出耀眼的强光，将那群妖兽打飞出去。其中一只鸟兽撞到了巨龙身上，僵硬的龙鳞刮下了它的一根长羽。”

“只是不知道这跟鸟羽还在不在。”

“族长，有了！”帝鸿话音刚落，部族的几位年轻人拖着一根半人长的羽毛出现在他的面前。

蹲下身子端详、指尖轻抚过羽身，他感慨道：“不愧是妖兽的羽毛，即使是那般大火也毫无损伤。”站起身，帝鸿将它给了阿蛮。

“希望此物能帮上蛮族长。”

向帝鸿淡声道谢后，阿蛮用长尾卷起鸟羽，纵身一跃飞入了半空。鸟羽上还散发着“风”的气息，虽不纯粹、但也强大，想来这只鸟也是叛徒。

而且墨绿色的龙，阿蛮眼底漫起淡淡的嘲意。还真是哪里都有叛徒。

把鸟羽放到鼻下嗅了嗅，纯白的巨狐转眼消失在众人面前。

“我随她一起去，”羲晗连忙跟上阿蛮，临走时他不忘回头嘱咐帝鸿，“你口中的妖兽是四凶法则的手下，他们受四凶神力的庇护，极难对付。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们小心行事。”

“长生术的口诀和功法我已悉数交予你们，好生修炼、自有保全之能。”

“我明白了，两位也请一切小心，帝鸿在此望二位武运昌隆。”

道别过后，羲晗很快便追上了阿蛮。对于他的到来，阿蛮没有多说什么，羲晗也没有向她解释什么。一人一狐之间有着无言的默契。

直到赶路的第三天，羲晗莫名轻笑一声。阿蛮奇怪看向他，只听他解释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最近我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赶路。”

阿蛮无言转了回去，过了片刻，她开口问道：“你说为什么会是‘北方’？四凶明明被困在东方泽林，抢了储神石不回去邀功，他们是打算去哪儿。”

第158章 后来之事（9）

“到了不就知道了，”说着，他看向了她身后的鸟羽，“鸟羽的信息够用么，确定方向没错？”

“不会有错，那只鸟应该跟桴澐一样，是法则眷属的后裔。他们身上的力量虽然不纯，但也胜过世上诸多灵兽，”狐眼半眯，她的眼中出现了人类无法看到的“光路”，“这么浓郁的力量，我怎么可能跟错。”

“不愧是法则眷属，如果没有天雷，当世之中蛮族长的实力定属前列。”羲晗不是在恭维她，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作为法则的眷属，阿蛮的确有嚣张的底气。羲晗说的分毫不差，若不是小柒的天雷限制了阿蛮的神火，即使深古九人同时出手也不一定拿得下阿蛮。

“我觉得天雷很好。”阿蛮淡淡瞥了他一眼。

从女娲那儿得知了天雷的来历，羲晗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你说的没错，惩奸除恶、天雷的确很好。”

“还有，我现在已经不是族长了，叫我阿蛮就行。”

在离开青丘时她便安排好了一切，即使她不回去青丘也不会大乱。而且现在这样就好，她不再是青丘的阿蛮，而是桴澐的阿蛮，是小柒的阿蛮。

肩上大半世的担子终于可以卸下，阿蛮也得以松口气。只是这口气根本没来得及松完，更沉重的担子又出现在她面前。

......

在天上不知度过了多久，羲晗甚至已经觉得乏了，终于听到阿蛮一声：“到了。”

他强打起精神、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却让他震惊。

前方的天空是奇异的沧浪色，与身后的蔚蓝泾渭分明。空中万里无云，暖橘色的素日悬在天之一角，染粉了半边天。视线下移一点，纯白的山巅映入眸中。

一人一狐身下是无际的草原，视野中溢满了青翠。远望过去、视野的边际，那方是墨蓝的群山。

梦幻般的景象让羲晗和阿蛮呆愣在原地。他们傻傻转向身后，他们的来路上也挂着一轮金乌。

耀眼的金色刺的人睁不开眼，碧空中飘着纱一般的闲云，视野尽头是墨绿色的群山野林。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所在之处仿佛成了什么分界线，身前身后的景色大相径庭。

突然之间，阿蛮的视野中出现了奇怪的“折痕”，她似乎看到什么亮了一下。

一路追踪的气息就在前方，想起此行的目的，阿蛮眸色变得坚定。探爪触上刚刚看到的“亮处”，爪下传来奇异的感觉。

“阿蛮！”

她的爪下荡开了“水纹”，下一刻她的爪子穿破了水纹进入其中。爪下的温度与外界不同，感觉上似乎比外界要暖一些。

阿蛮有个猜测，里面是另一方空间。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这里定与法则有关。

“无事，”与羲晗的惊忧相反，阿蛮表现得很淡定，她回身看向羲晗，“我先进去，如果没什么你再进来。”

事到如今就此折返也是不可能的，羲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就是。”

没有犹豫，阿蛮毅然进入那奇异的空间中。

温暖和纯净一瞬间包裹住了阿蛮，睁眼看向前方，她的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这里的气息她太熟悉了，小柒、女娲、伏羲、盘古、庚辰...是诸位已经离去的法则，他们就在这里。

太久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气息，阿蛮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

“阿蛮，怎么样？”

阿蛮一直背对着羲晗，所以他无法看到她现在的表情。见她一进去就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羲晗以为是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里面有问题？”

“不是，”阿蛮摇了摇头，“你自己进来看看吧。”

羲晗不疑有他，径直跨入其中。进来的那一刻，他作出了和阿蛮一样的反应：待在原地，潸然泪下。

“庚辰大人...”久违的叫出那个名字，羲晗体内的力气忽然被抽空，他就那般直直往地面坠去。

幸好阿蛮及时出尾，圈住他的腰身让他止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飞都不会飞了？”阿蛮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什么，放我下来吧，谢谢。”有些事他还是无法说出口，越感受着此方的气息，他心中的窒息感越重。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放不下。

“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但我真的很喜欢这里。”阿蛮感受着四周的气息，语气不自觉流露出欣喜。

听到阿蛮的这句话，羲晗安静了下来。他没有资格说这种话，这是对法则的亵渎。

“我们还是快点找到那群妖兽吧。”

羲晗提醒了阿蛮，她终于从沉浸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回想起储神石还在他兽手中，心中的不安重新回归。

“你说的对，我们快走。”

阿蛮正想故技重施找出鸟兽的去向，却发现狐族一向自傲的嗅觉在这里居然失灵了。

她又试了几次，确定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什么都嗅不到了。

“怎么了？”见阿蛮久久没有动作，羲晗奇道。

阿蛮蹙眉摇了摇头：“我找不到。”

“什么意思？”

“这里有草木花香，唯独没有我们要找的那只鸟的味道。”

“找错地方了？”

阿蛮肯定回道：“没有，他确实进了这里。不是地方错了，而是这里有问题。”

不用她说，羲晗自然能看出来。这里有问题这种事实在是太明显了。

自从法则们出事开始，这方世界变得越来越奇怪。阿蛮敢断言，这里曾经不会是这副模样。

她虽然只随小柒游历了百年，但这方世界有意思的地方小柒都带她转悠了一遍。这个地方这么奇特，要是曾经存在，小柒定不会漏过。

胸口莫名开始发暖，羲晗悄悄后退，低头看了一眼胸前。

是庚辰的残骨。不动声色地将它掩了掩，羲晗警惕地打量四周。

“现在怎么办？”

“只能一路找过去了。”

好在运气是站在羲晗和阿蛮这边的，一人一狐在这怪异的地方转悠不过半个时辰，不远处便传出了异动。

空中不断流动的气忽然朝一个方向涌去，在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绚烂的彩光冲天而起，渲染了半边天幕。

能引动法则之气的异象，不是神物就是神器。甚至不用言语交流，羲晗和阿蛮可以确定储神石就在那里。

只是那边的距离比一人一狐想象的还要远，翻过三座大山他们才真正找到地方。

墨绿色的游龙盘踞在半空，周围是他自己用水汽制造的云雾。彩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想来储神石这么重要的东西，合该由“大将”拿着。下方是面镜湖，有鸟兽在湖边衔水清洗，其中一只大鸟的长羽缺了一根。

阿蛮终于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他们找到地方了。

找到了，东西就算是拿回来了。阿蛮冷冷扫视一周，将这几只兽族收于眼中。

“这就是四凶的手下？真无趣，一只能打的都没有。”

冷傲的雌声自阴暗处响起，歇息中的兽类一惊，警惕看去，强大而优雅的九尾狐自林下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