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遇到饕餮四兽时，白泽通过演算知晓了可能性最大的未来。在那个未来中，他看到了旧世代法则们的落败。

不愿就此溃败，他生出一计避免了仓皇返回鸿蒙的结局。

在被四兽迫害之前，他留有后手，将储神之法交至一位有缘人手上。

说来惊险，他的这一举动并不是蓄意谋之，单纯只是游历时兴之所至。如今想来，那时忽起的兴致实则是鸿蒙予他的警示。

白泽的双眼能洞察人心，加者储神之法条件苛刻，所以他并不担心那位有缘人滥用此法。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时、空两大法则归于长眠，四兽以重伤和失去自由为代价惨胜。如果事情继续按这般走向发展下去，四兽无疑是最后的赢家。

但人类的选择一直都是世上最大的变数。饶是穷奇也没想到，他们最后会栽在人类手上。

在温简的讲述中，白泽和小柒终于知晓了后面的事。

盘古、伏羲、小柒三位法则同时“陨落”，世上再也没有法则能阻止四兽。可惜的是，他们没有防住盘古的最后一手，四兽被困在了巨大的空间牢笼中。

他们本想让获得盘古力量的深古破开这笼子，却被小柒搅毁。就连辛苦挖下来的盘古的心脏，也被小柒的火焰吞噬殆尽。

小柒留下的“礼物”没那么简单，从未见过白色火焰以混沌的力量为食，不断膨胀、向四周展开。它所到之处黑雾燃尽，空气重新变得干净。

这火焰继承了小柒的“遗志”，誓要燃尽世间所有窃取法则力量的生灵。于是，落雷不断在世界各地降下，惩罚着与穷奇四兽狼狈为奸的生灵们。

最先遭殃的，当属躲在墨云上为四兽助阵的生灵。

那些黑雾与混沌的本源相连，多亏了它，混沌身受重伤、甚至连神魂都受了损。

深古比他更严重，小柒这一把火下去烧毁了他的修为。经脉俱损不说，就连刚刚得到的空间之力和辛苦修习的剑术、长生术都被烧去大半。

好在他的根骨曾经女娲、伏羲、庚辰三位法则改造，修为没了还有重新修回来的可能。

但内省自身、打算修复经脉时，饶是淡然如深古也被吓了一跳。他的人魂变得稀薄不稳，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魂飞魄散。不仅如此，他被改造的根骨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焦黑，其中储存的力量正在慢慢流失。

气血上涌，身体上的疼痛尚且可以忍耐，但灵魂中的灼烧感却让他难受得想满地打滚。

他的确还活着，但不是因为小柒太弱，而是因为他身上有两大法则的残力保护。深古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小柒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毁去他身上属于庚辰和盘古的力量。为此，她不惜毁掉深古这个人。她没有手下留情，今日过后深古算是彻底废了，就连饕餮也保不住他。

四兽中只剩下一个梼杌还算完好，另外三只饕餮只剩下一个脑袋、穷奇被小柒所伤体内还在冷热交替、混沌正痛得横冲直撞。

这般状况，他们确实是惨胜。

混沌重伤，这方领域再也维持不住自动解除。

领域外因误触领域被伤的法则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直被堵在外面的阿蛮终于找到了进去的路。

可惜等她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额上不停发烫，那是很久以前、母亲为她画下的印记。它突然有了异常，代表着母亲那边一定发生了什么。

越过林间、一路疾驰，阿蛮在心底疯狂祈祷，希望事情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桴澐的气息近了，她额间忽然传来刺痛。她看见了半空中不尽的火光，它如雪一般无暇，也如雪一般带着决绝的意志。

额上的温度开始退去，她的心也随之发凉。驻足在原地，她不敢继续向前。

阿蛮清晰地感知到，这方世界中令她眷恋的气息不断淡去，有一位对她来说异常重要的存在就要消失了。

“不要...求求您了，阿蛮错了...求求您。”

阿蛮猛地栽倒在地，九条尾巴圈住了整个身躯，她想以这种方式留住小柒的气息。但这不过是徒劳，是痛苦者的无力挣扎。

她明明知道桴澐在撒谎，却放任了她继续待在青丘、待在狐祖身边。是她错了，她不该心存侥幸。

她一直逃避在女儿和母亲之间作出选择，如今倒好，她不用选择了。

“母亲...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天色乍亮，白色的火焰于这一刻布满了整片苍穹。

额上的气息散尽了，阿蛮浑身发寒。她知道，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那只狐了。

跌跌撞撞站起身，她要去母亲离开的地方，无论如何她得去看一眼。

一路踉跄，眼看着就要离开重重迷林，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们答应过我会留下狐祖的身躯！”

心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阿蛮自嘲一笑、驻足藏身在草丛间。

“小桴澐别着急啊，这不是给你留了半块心脏吗，好东西贵精不贵多。”

第150章 后来之事（1）

闻言，阿蛮狐耳一抖、眼中又有了光。

“那半块心脏归我。”

“凭什么？！狐祖是青丘的祖宗，而且动手的也是我，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和我抢。”

......

后面他们吵了什么阿蛮没有听清，彼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母亲的遗体，她不会再让他们继续玷污它。

从树丛间探眼望清那处的情况，阿蛮心底大概有了数。她有自知之明，她绝不是法则的对手，即使是残废的法则。但那又如何，现在什么也阻止不了她。

“噗——饕餮，你不会之后就剩一个脑袋了吧？”

“闭嘴！再吵我就咬死你。”

“你也只能咬我了，谁叫你只剩下一个脑袋呢。”

“呜——”

“都别吵了！”

强敌都不在了，四兽下意识放松下来，哀嚎的哀嚎、吵架的吵架。

八人神色担忧，簇拥上前围住了深古。他面色惨白，殷红的液体不断自他眼角和耳中溢出，看着实在不像没事的模样。

桴澐低垂的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时不时扫过九人中的钦明和穷奇拿着的狐祖残躯。

趁着场中还无人察觉她的存在，阿蛮悄悄化成了人形。灵兽中会化形的不仅有桴澐，阿蛮作为青丘最强自然也会。只不过在兽族看来，自己的身躯才是最完美的，所以他们一般不屑化人。

但阿蛮的狐身太过庞大，容易被发现，而且狐狸爪子确实不如人手那般灵巧。为了能一举从穷奇“手中”夺走小柒的残躯，她只好化人。

她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更加混乱的时机。而且她知道，这个时机不会让她等太久。

“啁——”

来了！

“你们好大的胆！”

当时被堵在外面的不止是她，还有诸位前来支援的法则。如今领域散去，法则们也缓过来了。

“连盘古和伏羲都那我们没办法，你们又能奈我们何？”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赶来的法则分别是“风”和“水”。

法则们打起来便是一个天地色变，深古九人和桴澐见状立即远远躲开。阿蛮一直藏身在离战场最近的地方，她仅凭着肉身抵御法则们争斗产生的余波。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她一直在寻找出手的时机。

皇天不负有心狐，她终于等到了穷奇出手。

四兽中能完整出战的唯有一个梼杌，但带着三个拖油瓶以一敌二确实困难。于是三兽勉强振作，以三对一的弱势对上了“水”。

这就是阿蛮要的时机。

在穷奇深皱着眉准备迎上“水”时，他将小柒的残躯掷向了远处的九人和桴澐。

“你们先帮我保管着，听话、可不能私吞。”

盯准残躯“飞行”的空隙，阿蛮欺身而上，一举在半空截下了它。东西到手，她没有一丝犹豫，即刻转身远遁。

“躲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穷奇躲过“水”的一击，分神看向阿蛮远去的背影，“我们现在腾不开身，你们去吧。”

穷奇口中的“你们”自然指的是深古一众。辛苦觊觎的东西被人半途劫去，钦明和桴澐的反应最为迅速。穷奇话都还没说完，一人一狐就已经窜了出去。

“轰——”苍穹之上出现滔天的巨浪，径直向穷奇三兽泄下。

“跟我打还敢分神？”

穷奇被巨浪撞飞出去，稳住身形后，他向另外三兽传音：“状态不佳，先撤。日后再战。”

“那‘火’的心脏...”饕餮的眼神朝后瞟了一下。

“有‘时间’的就够了，那家伙不过是钓钦明和桴澐的饵。”

“要走你们走，老子可以拔光这鸟的鸟毛！”梼杌的传音听着豪情万丈。

听完他的话，穷奇也不拦他，爽快答应下来：“行，到时候来的法则越来越多，我们等风头过去了就回来替你收尸。”

“...老子想过了，你们现在就是三个弱鸡。凑起来没有一个能打的，要是没有老子的保护，你们一定会在半路被团灭。”

“看在你们是老子手下的份上，老子就委屈委屈，跟着保护你们。”

饕餮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穷奇也懒得搭理这个自大狂，话说的言简意赅：“梼杌掩护，我们撤。”

另一头，追击的一人一狐发觉了劫道者的不对。

“那是青丘的九尾狐族？”

“不可能！”桴澐厉声否认，“青丘的狐狸里面会化人的只有我一个。而且拥有庚辰大人的力量之后，我就是族里最强的狐狸了。前面那人气息比我还强，肯定不是青丘的。”

话音刚落，白色的天雷轰然劈下，目标直指桴澐和钦明。灵巧躲过雷光，一人一狐再次追出。可眺望四周，他们视线中已经没了劫道人的身影。

“你说的不对，”钦明淡声开口，“青丘的九尾里面有一只狐狸比你强。”

“不可能，”这一次桴澐的声音没了方才的气势，眼神漂移，她的态度有所回避，“我们还是找找她的踪迹吧。”

......

阿蛮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一刻也不敢停下，急速前行。

她身上到处都是法则战斗余波造成的伤口，可激动的心情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死死抱着怀中之物，她的心似要跳出来一般在胸腔中猛烈跃动。

根本没有观察方向，她满脑子都是离他们越远越好。冥冥中有所指引，她逃离的方向正是女娲所在。

被盘古送出后，女娲一路向东。胸口的心跳忽然停止，她知道、伏羲出事了。神魂的另一半已经不在这方世界，她的心失去了跳动的意义。

寒意从心口处开始蔓延、直至全身，她泪如雨注，却不能回头。离伏羲越来越远，她只能无声告诉自己：她和伏羲很快就能再见了，他们不差这点时间。

她喜欢这个世界，这个由大家共同筑造的世界。可是这个世界带给她的并不止有欢乐，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善良，却也不是任人欺压的软柿子。为了她自己、为了伏羲，为了已经回到鸿蒙的家人，她必须让一切的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微弱的能量波动自背后传来，她能感受到，是其他法则找上了四兽。猛地停住，她反身往回奔去。

“女娲大人？”

熟悉的声音令她驻足。循声望去，她身子绷紧、全身都在戒备。

有一人从阴暗中走出，满眼惊喜地奔向女娲。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羲晗，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高壮男子。

男子手提着弓，随着羲晗恭敬向她行礼：“小人帝鸿，拜见女娲大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尝试着让自己表现如常。身后的蛇尾紧绷，但凡羲晗有半点不对，她不会再让自己对他们心软。

“我...那时我被深古他们带走，后来不知为何他们又把我放了。然后我就遇见了帝鸿，”羲晗并不想重提旧事，简单带过前事，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女娲大人您可知道，帝鸿这儿有白泽大人的信息。”

果然，女娲的注意力被这句话成功转移：“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