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也好像没有了和我继续讨论的欲望，又好像是真的理解了我现在所面临的困惑与抉择，于是她只是给了我一个大方的笑容，便把注意力对准在桌上的川菜。

阿仁用筷子将菜送进嘴里，然后有些含糊的和我说道：“阿新，我下次来武汉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了......不过如果我真的决定了要来武汉发展，我肯定马上就能过来，因为我也没什么东西要准备。”

“我听小卓也说，你的烧烤店就在你工作的酒吧边上？”

“嗯，两隔壁。”

“那确实挺不错的，我原本一直打算在酒吧边上做了一家小食店，后来因为预算不够，只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开展在我的店里......不过确实给我带来了另外一部分不菲的收入，你的烧烤店肯定也可以。”

“是啊，喜欢喝酒的人有很多都喜欢嘴里再吃点东西，这样配着酒喝才对味儿......酒吧不适合做大菜，所以如果在酒吧喝完后想吃东西，烧烤店就可以是他们的选择。”

阿仁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一切就这么归于平静，我却有了一丝紧张的感觉。

......

下午一点四十分，我总算是抵达了汉口站，然后在人挤人的候车厅里踏上了去往杭州的高铁列车。

等我回到杭州时，天色已暗，虽说没有被夜色笼罩，却让这个世界看上去有了一种白天与夜晚交错时的朦胧感。

下地铁后，我一反常态的没有走距离公寓最近的那条路。

因为从那个方向走，就会在酒吧街的最头上看见童话镇，我不想让自己这么快陷入到有可能会失去童话镇的失落中，哪怕总是要面对......

于是我走了另外一条路，从酒吧街的西侧，绕了一个方向走。

期间，我路过了曼陀罗花店所在的那条小巷，想着可以去陶轶那儿帮她完成点“销量”上的“任务”，便以一种轻松的心情走进去，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一次撞到了陶轶不在的时候，因此这种“渡我渡世人”的想法就此作罢。

......

晃荡在街头巷尾，随着夜色把我淹没，我亲眼见证路边的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那些饭店和休闲产业的招牌以绚烂的姿势，又一次点亮了杭州的半边天空。

光影交错间，在一个广场的石板路台阶上，我见到了一个阿婆，一个头发雪白，四肢干瘦的阿婆。

她坐在台阶的最边上，旁边是一盏光芒最为微弱的路灯，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块摆满菜叶的破布和一个老旧的菜篮子。

我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过了晚上七点，她居然还在卖菜......现在这个时间，还能有人去买这个理论上不新鲜的菜么？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朝着阿婆缓缓走近，站在一边的角落，抽着烟观察了一会儿。

等到一根烟抽完，阿婆也没有换一个姿势，一直保持着用她那好似涣散了的眼神盯着面前的菜。她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无聊的人默默关注了她很久。

我吸了吸鼻子，走到阿婆身边，问道：“阿婆，这么晚了还在卖菜呢？”

阿婆没有反应，于是我轻轻推了推她那干瘦的胳膊，她才猛然间把目光看向我。

凑近的时候我还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酸味，现在这个天气，杭州的温度一直都处于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想来她应该是在外面待了整整一天，身上才会有这么浓重的味道。

阿婆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颤抖着问道：“买点不？......便宜。”

“多少钱？”

阿婆眯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力地说道：“不太好，听不太清......买点吧，很便宜！”

听完，我只觉得鼻子一酸，赶忙拿出烟盒，借着点烟的功夫驱散走我突如其来的酸楚感。

慢慢将口中的烟吐出，我又大声的对阿婆说道：“多少钱！我全买了！”

这次阿婆听懂了，苍老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干瘪的笑容，对着我扬了扬手：“五块钱。”

说完，又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了的老旧二维码，踉踉跄跄的对着我。

我愣了愣，没想到这么一篮子菜加上地上摆着的，居然只要五块钱，使得有心想要多给一些的我有些没了主意......我怕多给，会伤了她的心，却又觉得自己是在做作，所以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先把钱给阿婆转过去。

我贴在她的身边，对她说道：“我多给你些，天气热，容易中暑......下次尽量少出来卖了，就算卖也找个阴凉的地方！”

“不用，不用！......菜放久了，不太好，我不能收多......五块钱很多了！”

“阿婆，不会给多的，你放心。”说着，我便将手机拿出来，正准备点开微信对准那个二维码，一只手却在这时候按住了我的手腕，硬生生将我的手摁了下去。

“你给她转过去的钱也不是到她那里的，白给。”

我诧异地转过头，便见到陶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递给阿婆：“奶奶，今天又卖到这么晚了！”

阿婆见到陶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道：“没啥事，多卖点儿......”

“这钱你收着，就别找了。”

“可是......这小孩把菜买了已经。”

“我和他认识，你放心吧。”陶轶解释了一句，便把纸币塞进了阿婆的手里，阿婆拒绝不了，拽住陶轶的手，然后看着我，有些哽咽的道：“好人都是和好人一起的。”

陶轶笑着摇了摇头，便将地上的菜全都装进了阿婆准备好的塑料袋里，把菜篮子还给了阿婆，简单聊了一会儿后就告别了阿婆，拉着我离开了原地。

我这才有机会问她：“前面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陶轶拎着袋子，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个二维码是她儿子的，她连手机都没有，所以你扫过去的钱都不是给她的。”

“她儿子的不也是她的么......纸币给她，说不定她也是要给她儿子的。”

“至少她有了支配钱的权利，否则她这么在外面晒一天，还不知道钱去了哪里，心里能好过吗？”陶轶转过头，看着我说道：“她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天气还让他妈一个人出来卖菜，连个手机都不给她备着......凭什么要给他钱？如果微信转账能够转冥币，我一定给他转上几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