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晚和城里有着本质的区别，兴许是由于海拔的原因，整片覆盖在头顶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的天际被灯光点亮，成片的云朵以各种形态堆积着，而那半透明的朦胧感好像更能让人为之陶醉。头顶的天空并没有什么云，也没有什么光，因为底下的区域包括被我踩在脚底的这座山，都是这一片山地里的沧海一粟。

我和舒小南坐在一处小山头，山头的坡面异常平滑，另一边则是提供我们走上来的路面，这一处地理位置的优越让村里的人将这里打造成了一片休闲区，硬是在这平滑的坡面上挖出一道接一道的台阶。

想我小时候，也跟村里大多数小孩一样，在这里嬉笑玩闹，玩累了，就在小山包上躺下，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被群山环绕的“仙境”，在冬天，时常会有成片的雾将半座大山包裹。

这里承包了我儿时所有的欢乐，也是我在情绪低落时逃避的港湾......晴天、阴天、雨天，春天、秋天、冬天，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见证过我最真挚的情感。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这里还是不是现在村子里小孩喜欢的地方，我想：自然带来的美好终究比不上虚拟游戏带来的遐想。

......

我将烟点上，抛开所有情绪，像几年前那样没有任何防备的躺在草坪上，然后望着头顶的天空出神。

我不禁回想到了以前无拘无束的心情，于是莫名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有着某种神秘力量，在不知不觉种就可以把我的情绪净化，甚至是整个人。

舒小南神色黯然地看着我，一阵沉默后，她说道：“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她问道：“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伤感？”

“因为你看着很伤感，我总不能笑嘻嘻的吧？这样让我显得很没有素质。”

“有吗？我明明感觉自己在笑啊......”

舒小南拿出手机对着我，片刻后一阵闪光灯亮起，我明白，刚才的我已经被永远定格在那一瞬间。

“你自己看，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我推开舒小南递过来的手机表示拒绝，“这里是一个小男孩的童年......以前没有手机，没有玩具，电视也被老沈霸占着，这里就成了我的乐园......”

“哦。”舒小南应了一声，然后学着我的样子在我身旁的草地上躺下，片刻后突然出声问道：“你爸......他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吗？”

“怎样？”

舒小南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

“关于赌，以前没这么过分，因为我姐在的时候他好歹收敛一点，至于他这个人么......半斤八两吧，没怎么变过。”

我实在不愿意讨论任何和老沈有关的话题，于是在我说完后，我又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你最喜欢哪个季节？”

“都挺喜欢的，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我喜欢冬天。”

“为什么？”

“因为冬天我可以去滑雪！”

滑雪，对我来说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而这样的词汇对于舒小南来说却只是平常生活中的某一项乐趣......想来，我们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谓的平等，那只是大多数现实的表象，人与人之间依旧有着一条透明的界线划分着彼此，只要越过那条线，原处于某个地界的人都会在心底感受到一股不自在。

越是这样想，我发现和舒小南越没有东西聊了，以至于在她说完，我们之间又陷入到一种苦闷的沉默中......可舒小南明明是一个不喜欢沉默的人，她可以想出任何一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许她也像我一样，感受到了两个世界的连接处是多么的跌宕起伏。

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子后，舒小南又开口问我道：“你呢？你喜欢哪个季节？”

“我喜欢夏天。”

“夏天也不错！”

我打趣道：“你该不会是要说什么夏天可以去海边冲浪吧？”

舒小南不满的回道：“非得这么滑稽吗？我只是觉得夏天可以吃西瓜。”

就在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接到了卓也的语音通话请求，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良好的网络提供给微信通话，我看了看身边的舒小南，舒小南也看向了我，犹豫了一下后，我还是接听了。

......

卓也用质问的语气对我说道：“在干嘛呢？怎么没直播？”

“家里有点儿事，回家了一趟。”

卓也顿了顿，立马换了一种语气，关心的问道：“是不是你家老沈啊？他又咋了。”

“还真给你说中了，人是没干嘛，但是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卓也感叹道：“你家老沈是真能折腾啊！你做到了吗？”

“还没，我准备明天再和他商议这个问题......总之我不可能再给他转钱，让他继续赌了，实在不行我就用我姐威胁他。”

“我觉得你这么处理不会有什么效果，他这人没救了！”

卓也倒是没不藏着掖着，看来现在对老沈的不满快赶上我了......以前好歹还会顾及到他是我爸，嘴上留点余地，现在直接一针见血，说的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对她说道：“这会儿打给我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能给你吩咐什么？还不是看你没直播，所以来查个岗，看看你是不是在不务正业。”

闻言，我神经反射的看向舒小南，而舒小南则是瞪着她的那对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怎么了？......不会又给我说中了吧？谁在你身边？”

我连忙跟卓也解释道：“是小南姐，因为回来的比较匆忙，所以借了她的车。”

“借了她的车顺便借了她的人是吧？”卓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善，我也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慌乱，接着她的话继续解释道：“这都是有原因的，一句两句话有点难解释清楚。”

“刚好，我现在无聊着呢，你说来我听听......是什么个原因让她都愿意跟着你，回去你那村子了......你也可以选择沉默，没必要都说给我听，我只是无聊了而已。”

我在脑海里把整个事件都给捋了捋，然后尽可能的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卓也听，其中包括了舒小南的遭遇，以及事件的某些细节，总之我把能说的都说了。

卓也听后，带着些许笑意说道：“照这么说来还得谢谢她，毕竟她帮你爸欠下的钱都给还了。”

“是啊，她确实帮了我很多。”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对了，你有没有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儿？”

我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事儿？......不是我忘记了，是现在我思绪有些混乱，脑袋里东西太多，一下子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那不就是忘记了？反正我不会给你提示的，到时候你要是真忘了，你就可以琢磨琢磨怎么死了。”

说完，没等我说什么，卓也就挂断了电话。

望着手机熄灭掉的亮光，我又一次在心里思考自己答应过卓也什么事情，可是每每当我想到关键的点时，老沈那没脸没皮的样子立马就会出现，害得我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

电话挂断后舒小南就一直沉默着，我能从她的沉默中感受到她的情绪和心情，说不出来是具体的哪一种，反正不会是好心情，更不会是像接电话前的那种平静......因此我也开始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阵沉默。

半晌，舒小南有些复杂的看着我，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喜欢她。”

“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她，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她是卓也吧？”

我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这你也能听出来？”

“你那电话里的声音都快跟免提一样了，这附近又这么安静，我能听出来很奇怪吗？”

“好吧......你听力挺不错的。”

舒小南皱着眉，眯着眼睛看我，追问道：“卓也......没和她那心上人在一起？”

我移过脑袋，重新看向头顶的天空，在同一片天空下此时正躺着两个完全不同心情的两个人。

我觉得我应该正视自己对卓也的这份感情，我想不出有另外一种感情是像我现在这样炙热而又犹豫......

“还没。”

“那你为什么还不告诉他，你喜欢他？”

我重重吁出一口气之后，回答道：“这都是要思考很多的......万一我和她说了之后，我和她连现在的关系都没有了呢？......再说了，你瞎凑什么热闹，吃瓜群众。”

“我又不是问你的。”

我将双手枕在脑后，撇过头看向舒小南，她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在这小山上头上，除了我和她，又没有别人。

只见她又强颜笑了笑，对我说道：“不过这么看来，我们还挺有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