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泰山脚下往东走，沿着管道一路走下去，经过四个村子，就来到空真观地界内三大镇之一的太宁镇。

路上的四个村子都没有什么问题，百姓安居，庄田丰收，四境平稳。

太宁镇更是平静。初入进去，萧鸿宇甚至以为自己走错路又回到幽辟谷的精灵领地里。

镇子没有围墙，早年间就是个小村，后来才慢慢发展成一个大镇。人口虽然增多，但是外来人口是整个地界内最少的。

虽然说整个帝国在低生产力的制约下，人口迁徙并不多见，但是太宁镇的人口流通是更加地小。

但又正因为人口流通小，又有岳泰山上的仙人庇护，整个镇子隐隐有出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大同之世。

忘了说一点，整个空真观地界内，有六大学塾，最大的在昌汉城，最多的在太宁镇。

有明德堂，雅轩堂，瀚学堂，还有一个最独特的，只收女娃的晋江居。

萧鸿宇走进来的时候，正是太宁镇一年一度的四堂会试大典。

其实就是高考。

萧鸿宇这么理解着，只是考得好试的学子们并没有什么高等学府给他们精进，更多的只是得到全镇的称赞和两只猪仔，一头牛犊，六只鸡鸭。

但是对于农耕社会来说，这就等于是考进了公务员还奖励一百万。

所以其隆重程度要比地球位面的高考公考都要大。

镇中心的空地上架起一个装饰精美的高擂台，四个学堂分座四角，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台中间出题，而学子们在台下坐着，谁要答题就跑上擂台去敲锣。

不仅要看问答的正确与否，还要考验学子们的反应力。

整体看上去，就有点像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萧鸿宇撬起眉毛，感觉还有点有趣。

可能是太宁镇的生活太安逸了，以至于一身道袍的萧鸿宇走进人群中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这样也好。

萧鸿宇想着，刚好可以看看这些读书人都在读什么书，辨什么经。

听了几轮之后，他略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无非就是一些君君臣臣，夫夫子子的话。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

老先生提了一个烈女欲参军报门，被家父囚闭家中，强嫁他人的故事。

这是个开放性的议题，老先生也没规定什么范围。

四个学堂的学子们的讨论都集中在父亲的行为算不算违背律法，进而延伸到当代律法是否该更改，其更改是否会损害律法的官威；进而又扩展到历代律法与民德间的相违之处。

萧鸿宇认真听了一会，感觉这个辩论还是有着超乎他想象的深度。

但是又有点像以前在网上看普法视频的感觉。

总之就有点奇怪。

但是这个开放的辩论并不多，更多的还是提一个书经上的典录，让学子们上台来解释，并且一路听下来，好像对于每一条语录的理解，都有一个固定的结论。

嗯......

萧鸿宇微微皱起眉头，有一些不是很喜欢。

人文辩论又不是什么公理定律，定得这么死，不是件好事。

不过他并没有登台去讲什么暴言让乡亲们“虎躯一震”的想法。

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直到一个清脆的孩童在休息的间隙突然响起。

“先生你是空真观的仙人吗？”

此时刚结束一个问答，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着老先生给出下一个题，因此孩童的声音在会场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人群间隐隐听出倒吸凉气的声音，太宁镇的村民们闻言纷纷回头，万千道目光立刻集中射到身上，让萧鸿宇一时无法适应，眉头深深皱起。

孩童的娘亲见状，赶紧把小儿拉回身边，当着萧鸿宇的面高高扬起手臂，用力拍在孩子的屁股上。

萧鸿宇扭头看着强忍住泪花的小孩，那副团成一个麻花的样子让他不禁微笑起来。

仙人一笑，众人也笑起来，会场里的气氛瞬间就变的缓和起来，乡亲们赔着笑，说着什么小孩不懂事的明贬暗护的话。

萧鸿宇听明白左右的意思，但他本来就没有要怪罪的念头，所以也没有怎么搭话，只是抬手示意高擂台上的老先生继续。

老先生一身整洁的儒袍，冲仙门弟子点点头，说出下一个问题。

仙门弟子在场，四堂的学子们抢答得更加积极，但也有抢答了答错的，有抢到了一句话说不出来的。

整个会场在隆重之上又增添了些许的欢乐。

一阵闹腾之后，老先生摇头叹气，没有继续出题，而是走到台前，对高台下的人群深深鞠上一躬，丹田运气，声响如钟：“学堂研习不精，让仙人见笑了。”

老先生这么说，是因为知道仙人在场后，四堂学子都不见了读书人的稳静之气，像一群山猴一样争相上台，却讲不出个甲乙寅丑，洋态尽现。

一席话，让台下的众位学子顿时全羞红了脸。

萧鸿宇翘起嘴角微笑起来，“先生不必自责，学生当是年轻气盛，正如我当日一般。”

“仙人厚赞。凡夫俗子不敢攀比得道高人。”

“我听得诸位高论，也是受益良多，三人行必有我师。”

之后考试继续，最终由明德堂的学子拔得头筹。

比试散场后，萧鸿宇找到那个老先生，提出能不能去学堂里看几圈。

老先生诧异地看着萧鸿宇几眼，问道:“阁下，当真是仙门的？”

“啥意思？”萧鸿宇拍拍身上的灰白道服:“这个还不够明显吗？”

“自然自然，只是……仙门要入学堂，直入便可，是不必问询的。”

哦……是这样……

萧鸿宇点点头，运起真气聚集土，水，火三元素凭空捏出一方三指长，一手长的墨石条，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恭敬地接过墨条，拜礼谢道:“仙人此礼甚重，老身无以回谢。”

“倒也不是这么说……”萧鸿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让我去晋江居里逛一圈，就算是回谢了……”

晋江竹居不算大，重点在于宁静。竹居内北西南东种有梅竹瑰柳四样。

中庭种着一颗巨大的花黄树，一年四季都盛开有悦目的十二瓣黄花。

主堂里飘满沁鼻的香气，墙上供奉有一副绝美女子的画像。

女子云白仙衣飘飘，细剑飞舞，符篆绕身，面貌柔美，眉目飞扬。

萧鸿宇仔细一看。

“呦！这不是二师姐嘛！”

然后满脸兴奋地转向晋江居的女学子们问道:“你们怎么把她给供上了？她还没成仙封神呐！”

也许是反差太大，抑或是萧鸿宇咧大嘴唇的样子太粗鲁，女孩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了一会，女孩们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下来。

十六年前，空真观道长将二师姐送到太宁镇的晋江竹居来识学读字。

虽然那时候二师姐还没有炼气，依然是凡人，但四年前二师姐就让师父给带进仙门，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子弟。

所以晋江竹居也算是有仙人传习的风水宝地。

去年李蕴婉师姐回来探过一次，先生托昌汉城的画师给画了这么一幅像供在这里。

平日无论大小考，学生们都会来此给仙人进香贡拜，祈愿求福。

嗯……

萧鸿宇看着香台上都快挤出到桌面上的檀香，问道:“灵吗？”

女孩们脸上红起一片，没人吭声。

晋江竹居的大先生实在看不过眼，开口回道:“有志者，事竟成。”

作为帝国境内唯一一座女子学堂，晋江竹居汇聚了全帝国有才华的女子。

明年还准备在扩建一个园区，叫做巾帼院，专供有志习武保国的女子在此通学。

晋江竹居不在太宁镇内，而是建在太宁镇二里外的仙女峰，依山傍水，有足够的地方建园子。

“那……你们平时干什么？”萧鸿宇挠着头问道:“琴棋书画，织布女红？”

“……”

这回，轮到大先生也噤声一会。

因为女红，就包含有织布的意思……

仙人这番话，听起来就是在问说“织布织布”这样的粗鄙话语。

跟他身上的仙气道服一点也不搭。

半晌，大先生回道:“读书认字，弹琴作画，唱诗写文，皆有涉及。”

“算数呢？”

“术算也略有。”

“那我考考你，”

萧鸿宇挺直腰背，郑重地说起:“三甲和一乙得一十三，一甲和三乙得一十五，则甲为几，乙为几？”

大先生温柔地笑起来，指着身边一位小女孩说道:“夕云，你来回答。”

小姑娘挺起胸膛站出来，朗声答道:“甲为三，乙为四。”

萧鸿宇点点头，没有再问。

既然能算二元一次方程，那么基本上也就可以了。

看到仙人满意的神色，竹居的女孩们也都松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