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观内，凌麒子师兄详尽地跟大师姐禀报支援武丰山的前后故事。

“你确认西土阎王的马总管已经身殒了是吧？”

“确认无误，师弟的灵剑可证。”

灵剑观大师姐吕兰芳将手放在凌麒子的精钢灵剑剑身上，输入仙气直至剑身亮起。

“可惜了，若留他一命，我们或许能套出点话来。”

“师弟我修为不够，能够击杀已是万幸，实在不敢冒险生擒。”凌麒子收回灵剑说道。

吕师姐拜拜手，解释自己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西土马总管实力众所周知，我没有怪罪师弟你的意思。空真观的萧师弟呢？”

“萧师弟正在房间里休息，此次能够击杀马总管，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嗯......这事我还要亲自问问他。”

“嘭！”

房间门被大力推开，吓得打盹的萧鸿宇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吕兰芳吕师姐大咧咧地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到床边，翘着腿，柳叶长刀放在身旁。

萧鸿宇拉起被褥盖到下巴，小心翼翼地问道：“吕师姐......有什么事吗？”

“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吕师姐脸上泛起一点微红，强行把被子掀开。

“你看看，不是穿得好好的嘛！”

萧鸿宇刚一回来就躺下睡着了，衣服都没有换。

被子被掀开，一股凉风灌进来，萧鸿宇也变得清醒，他盘腿坐好，挠挠头看着灵剑道观的大师姐。

“咳咳！”

吕师姐放下脚正坐好，咳嗽一声，发问道：“萧师弟，老实回答，你的修为是多少？”

“呃......筑基期。”

“那你现在的修为多少了？”

“啊？”萧鸿宇愣神，刚不是说了筑基期吗？

吕师姐也不提示，就等着萧鸿宇回答。

莫非......我打完架突破了？

萧鸿宇心中一喜，当即入定内观探查。

半晌，他回神说道：“额......还是筑基期。”

吕师姐微皱眉头，确定萧师弟没有说谎，接着往下问道：“具体情况我都听杨师弟说了。有几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西......行。”萧鸿宇托出一句。

吕师姐爽朗地笑起来：“别紧张，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她又翘起脚，双眼细看着萧鸿宇。

“一开始的时候，凌麒子要你先行离开回来禀报，你为什么不听？”

萧鸿宇老实回答：“凌麒子师兄说了他一个人打不过马总管，我留他一个在那里，不就是把他卖了吗？”

“卖了？哦，出卖。”

“啊。”萧鸿宇微微点点头，明白应该尽量减少现代用语。

“师弟你进入空真观修行多久了？”吕师姐问道。

“额......算算有差不多五个月了。”

“果然。”吕师姐暗道一句。

“萧师弟。”吕师姐正色道：“虽说没有师父的允许，我们不得乱传技艺。不过同为仙门弟子，圣人座下的传承，一些基础的不机密的话还是可以说于你的。”

“好！”萧鸿宇也认真起来，准备聆听灵剑观的教规。

“凡家大儒，皆言重义轻利，近君子远小人，以舍身取义为荣，以贪生怕死为辱，对吗？”

萧鸿宇点点头：“对呀。”

“所以，奸人作恶，必铲除之，友人遇难，必帮扶之，对吧。”

“对呀。”

“那么师姐要开始说了。”大师姐吕兰芳举起食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大道不以人愿而转变。西南深林有一地，物产丰沛，林中有鹿六群，野狼二巢。时人见野狼捕食花鹿，鹿血四溅，哀嚎遍天，心中不忍。于召集四方猎户入林猎狼，无论大小一律扑杀，誓要救花鹿于利爪之下。”

“六月间，深林内所有野狼无论长幼一律杀绝。至此以后，林中盖无狼牙之威胁，花鹿族群繁盛，林外发一箭，林中可得五匹。”

萧鸿宇眯起眼睛，感觉这个故事好像在哪里听过。

“往后有过六年。”吕师姐继续讲：“花鹿数量俞多，花草灌木，枝叶皮藓皆被食尽，方圆十里，草木不生。”

“又过一年，鹿群饥而外迁，昔日深林，只留一地乱石黄沙。三月梅季，天降大雨，山洪卷泥沙而下，林中二十户人家，无一幸免。”

“路人过而叹曰：盖以私欲而乱自然尔。”

听完故事，萧鸿宇很确信自己以前一定听过这个故事，只不过不是鹿而是羊，不是森林而是草原。

狼倒是狼。

“那个......师姐。”他说道：“你这个故事我听得懂，但是不太明白你为啥要讲给我。”

总不能是要跟我讨论生态系统吧。

吕师姐说道：“圣人天隐前，留下《德》，《道》两经，道即为天地自然规则，德则为万物天性。凡家大儒所言道德，意在以人律规范行为。而我们道仙所言，行事不违天性，不反天道，既可为之。”

“师弟你即入了仙门，凡事行规，不必顽守，当以仙家规范自己，心中勿要有负担，如狼食鹿，合乎天道尔。”

萧鸿宇眯着眼睛，试探地问：“师姐的意思是说，我帮人还帮错了？”

他不太能接受，自己虽然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但也不是卑劣小人。他想了想，反问道：“那师姐，你们灵剑观为什么还要行侠天下斩妖除魔呢？魔族猎杀凡人，不也是跟狼捕鹿一样？你们出手干预，不也跟林中人家一样，违天而行？”

吕师姐朗声大笑起来，说道：“这就跟世人皆以为阴阳道观里定有许多荒淫故事一样，不过是凡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们灵剑修士斩妖除魔，不过是因为此乃修道一法，如狼捕鹿，虎食狼，如是而已。”

萧鸿宇听得瞪大了眼睛，又觉得师姐的说法很有道理。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好市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当然也从没做什么坏事。

若将学校的教育与家庭教育中和一下，便是他多年来行事的信条：不做坏事，举手之劳能帮的就帮一下。

但是这些都是他作为凡人时的准则，就算是在他的世界里，同一个人在不同岗位上自然有不一样的条规。

现在他多少算一个修仙人，体内有着能变化神奇的真气，能看见凡人看不到的事物。

萧鸿宇突然领悟到，自己已经不是凡人了！

就像吕师姐所说的，作为仙人，或者是修仙士，本来就不该受到凡法俗规的约束。

可是难道做了仙人，就真的可以，或许说应该为所欲为了吗？

深思中，他想到师姐所言中的一个漏洞。

深吸一口气，萧鸿宇大胆地说道：“那么师姐，既然斩妖除魔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跟守护无关，那么为什么不去猎杀凡人呢？数量又多，又容易，没有任何风险，不是更简单吗？”

吕师姐毫不在意萧鸿宇的狂言，得意地靠到椅背上，轻声说道：“为什么猛兽不吃草，牛羊不吃肉呢？”

萧鸿宇摇摇头，并不满意吕师姐的说法：“猛兽不吃肉，牛羊不吃草，就会饿死。但是魔族猎杀凡人，是能实实在在地提升修为。世上必然存在邪修士，以人血人肉修炼，这证明，正道邪道的修炼方法之于修士，就像谷粮荤素之于凡人，吃哪样完全取决于喜好。”

“如此一来，为何对魔族如此深恶痛绝，为何又立道规管束子弟向善呢？”

吕师姐轻笑起来，说道：“五大仙门，从未有立过道规要求弟子行事向善。”

“萧师弟，狼食鹿，仙斩魔，人生死，花开花谢，日升月落，合乎自然之道尔。”

萧鸿宇顺着吕师姐的话往下讲：“那么，只要是合乎自然之道，一切就都是合理的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吕师姐又强调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