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色的天空之下，巨大的傩戏面具空中发出狰狞的笑。

成千上万的魂魄自尸山血海之中爬起，摇摇晃晃地加入到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中。

远远看去，那就像是一条白色的河流从海洋中分流出来，注入焦黑死寂的土地。

扑扇翅膀的黑鸦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物，风沙卷起尸体的衣摆发丝，好像极力想让他们保持活着的生气。

那个场面太过壮观惨烈，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战栗，这种战栗是痛苦到极致的震颤。

须黎自半空中俯视着无比真实的一切，整片天地寂静无比，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脉搏在皮肤之下一下又一下地跳动，好像死亡的倒计时。

“须黎。”

须黎闻声转过头去，只见那半空中巨大的傩戏面具正直直地望着她。

“你把所有的错都推到烛宵身上，其实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因为你的幼稚，烛宵背负了本不该他承受的反噬，苟活的你成为了救世的英雄，而补天命陨的烛宵却遗臭万年。”

“你既虚伪又可悲，既自卑又懦弱。一边悔恨，一边又逃避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你姜须黎连真正的自己都不敢面对。”

“现在是时候赎罪了。”

话音刚落，面具化作另一个“须黎”持戟朝着须黎刺来。

须黎从容格挡，但对方和她的实力相同，招数也一样，一时之间她竟无法脱身。

激烈的金属撞击声频频响起，一模一样的两人在半空中打作一团，每招每式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很快两人的身上都挂了彩，鲜血落在红色的衣袍上没有半点痕迹。

“天道已死，你是我的心魔。”

须黎挑开“自己”横扫的戟尖，一道震耳欲聋都金石之声后，她持戟横在了这个冒牌货的脖颈上，寒光凛凛的戟尖顷刻间就可以划破“自己”的脖筋。

“你以前信奉天道，现在天道已死，以后你又要以何为道？”

即使命悬一线，心魔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恐惧之色。

她嘴角扬起笑意，金色眼眸蛊惑人心：

“难道……你就不想去做那个天道吗？”

“不想。”

须黎没有丝毫犹豫，持戟的手微微用力，鲜血就从心魔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心魔不可置信地抬手丢下战戟捂住自己的脖颈，但这一切皆是徒然，鲜血很快就会流尽，她眼底的震惊还未散去，生机却已经荡然无存。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天道，万千生灵有他们自己的道。”

“天道的出现是为了让人有心灵寄托和信仰，而不是成为桎梏一生的枷锁。”

“更何况——”

看着眼前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身影逐渐化作尘埃消散在风沙里，须黎面色如水平静：

“是这样曾经需要血肉去献祭的天道，我不可能做祂的接班人。”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的黑云散去，金色的阳光好似利剑一般穿透乌云撕裂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湛蓝通透的天际。

“须黎，须黎？须黎！”

与此同时，秦堂瑾正握住身边人的肩膀轻轻摇晃，凤眸之下的担忧毫不掩饰。

巨大床榻两边的博山炉里袅袅升起乳白色的熏香，四周的陈设古色古香又暗藏奢华。

听到秦堂瑾的呼唤，须黎幽幽转醒。

看见熟悉的眼眸睁开，秦堂瑾暗暗松了口气。

他将被褥往上拉了一些盖住须黎的肩膀，略沙哑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刚才听见你说梦话，是睡梦时魇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