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刚刚展开的战斗，忽然被打断。

那些震撼天地的力量波荡还未消散，勾引着小小熊在森林里前行。

躁动力量在身体里不断涌现，它的双眸渐渐变得血红。

当它走出森林，黑溜溜的眼睛倒映着屹立在废墟上的高耸岩柱，顶端的王座像是摆在月亮里。

它的本能想去那儿。

此时有浓郁的白雾在身后的山中如浪般席卷而来，很快将它包裹。

雾里还有着踢踏踢踏的声响。

小小熊的圆耳微微颤抖，发出一声疑惑的吼声，转过头。

发现雾中有鹿的影子。

高亢的战意让力量印记亮起，诞生的重力将周围的雾气挤开，大地也发出一声哀号。

可雾里鹿的影子却消失了。

小小熊找不到鹿，迟疑片刻后，转身继续向前。

而鹿蹄踢踏踢踏的声响则向山中靠近。

在山里。

一只只小黑鹿蜷缩在昏暗的山洞里瑟瑟发抖，其中，接受过龙先生鼓励的小小鹿站在最前方，想要保护所有的小鹿。

狐狸先生们正在洞口布置藤蔓，为的是将洞口堵起。

踢踏踢踏。

就在这时，外面的雾中忽然出现清脆的蹄声。

所有小鹿都将目光投向蒿草与藤蔓的缝隙。

绵柔的白雾里有着鹿的影子。

小鹿们发现了它，但不确定是不是它，确认似的齐齐眨了眨眼睛。

直到最前方的小小鹿雀跃地嘤了一声。

其他小鹿也雀跃地起身，呼唤着真正小鹿王的归来。

雾里的鹿静静看着它们，在雾里发声：

“不必再担惊受怕，世界即将进入新的循环。”

小鹿们似懂非懂。

说罢，雾里那道代表生生不息的循环的影子渐渐向后退去。

在影子消失的最后一刻，小小鹿问道：

“外面很危险，您能保护龙先生吗？”

鹿在雾中留下一句话。

“这取决于他的选择。”

清脆的蹄声渐渐远去。

踢踏踢踏。

在迅速蔓延的雾里快速前行。

王座之上，两人在对峙。

陨剑依然停留在神子的面前。

“呼，呼。”

些微的喘气声在尚渡的胸腔不断响起，在开口回应前他接受着神子刚刚说的话。

什么选择。

要么加入祂，要么霞诗依会死？

这算什么。

他想将战斗再开，一剑劈了神子。

但他知道，现在贸然行事将没有回头路，最终的战斗将打到一方生命结束。

尚渡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

依然保持着冷静的他，没有轻举妄动，一边治疗自己，一边厉声问道：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神子也没有管他在悄悄治愈自己。

见他停下，在月光中英俊的脸忽然又鲜活起来，噙起淡淡的笑容，如若换了一个人。

祂说道：

“我坐在这里就能将人类的城市毁灭，想让你做刚刚的抉择。”

遥远的城墙的前方，人类和御兽仍然在战争中互相缠绵。

这样的平衡掌握在神子的手中，只要祂愿意就可以将平衡打破。

尚渡闻言不知为何笑了，可能是被极端的恼怒气笑的。

【这算什么发展。】

【怎么会有这么老套的故事发生在我身上。】

【救霞诗依？还是拯救世界？】

尚渡觉得祂说的是有可能是真的，但还是不愿意信：

“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招揽我，把一切都毁灭不就好了？”

神子淡淡道：“我的确不需要你的帮助。”

“哈哈。”尚渡真的笑了。

废墟里忽然涌起浓郁的雾，岩柱之下的泥土已经无法看清。

银月上的王座如若在上演一幕舞台剧。

雾中的观众正静静欣赏他们的表演。

尚渡觉得对方的说辞很可笑，真的笑了：

“你不需要我，那你为何要让我加入你。”

神子微笑道：“我只是突然想给你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尚渡挑着眉头，嗤笑道：“此话怎讲？”

神子将烧剩一半的地图送到尚渡的面前，说道：

“我要给你一个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她应该很想见你，你也应该很想见她。”

尚渡已经理解不了神子在说什么了：

“如果我没想错，你的意思是，无论怎么选我们都会死？对吗？”

神子靠在岩座的扶手，保持着递出地图的手，淡淡道：

“是，不管怎样我都会将世界毁灭，你们都会死，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最后再见一面。”

【哦。】

【这还真是误会你了。】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尚渡的笑容愈发灿烂，觉得这发展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选一个没有她的世界，还是选见她最后一面。】

神子笑道：“这是我最后的怜悯。”

忽然又恢复人性的神子这样说道。

尚渡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明明知道梦是在帮他的。

明明知道自己能赢，会把神子杀死。

他扬起脖子，看向月亮。

想着，梦为什么没有让他看到他和霞诗依团聚的画面。

【不会吧？】

【这选择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狂妄的神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风吹过耳畔的时候有些冷，刚刚燃起的斗志之火在熄灭的边缘飘摇。

【我能赢。】

【我一定能赢。】

尚渡这样告诉自己，确定自己能赢，但他不确定赢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世界。

神子劝说道：

“今天是暖雪节。”

“去见她最后一面。”

“这是我对你刚刚没有打断我做最后道别的礼物。”

尚渡知道他能赢，知道他能拯救这里。

可现在他有些不会选了。

一定有更好的选择。

尚渡坚信自己想要守护一切的心，能够把一切都带回来。

【冷静。】

他确信自己能开辟新的选择，先稳住神子，有话好说。

游戏都是有隐藏结局的不是吗？

只要达成什么特殊目标，就能够触发新的选择。

在神子此刻的鲜活里，他觉得这其中有可能性，于是连续发问道：

“你为什么非要把一切弄得一团糟？两百年的怒火就不能放下吗？我们一起活下去。”

神子摇摇头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现在的我只想报复唤醒我的梦，做真正的神。”

尚渡已经有猜测，但还是确认道：“你的梦是什么？”

神子说：“让这存满无法磨灭的种族仇恨与敌意的世界毁灭，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可现在梦在帮你。我无法接受命运对我的戏弄，我无法接受这世界不该毁灭。”

尚渡很想说服他停下：

“梦的确对你不公平，但我希望你能原谅这世界。”

可承载着所有的神子不会停下:

“抱歉，我已经没办法原谅这世界了，我承载的东西和你不同。”

尚渡很是是头疼。

还想想些办法，如果非要做什么选择的话。

他想和霞诗依在这世界活下去。

才刚刚来到这充满无法磨灭的种族仇恨与敌意的世界，他还没有在这里过完自己的一生。

他什么都不想失去，他很贪心。

神子说：“做出你的选择吧。”

【选没有她的世界。】

【还是选和她的最后一面。】

尚渡还在想有没有新的可能性。

他想一剑劈过去，这一剑将没有回头路。

他担心这一剑的代价无法承受。

可这一剑不劈出，同样没有回头路。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着眼前的地图忍不住在心底问起她。

霞诗依。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她其实早就做过选择。

他想到一段过往。

有一天。

他和霞诗依依偎在沙发上，那天天气晴朗。

霞诗依问了他一个问题，不知在哪找来的：

“如果你的生命还剩十秒，世界即将毁灭，你会告诉我世界的秘密，还是说我爱你。”

在看电视的他随口问道：“什么叫世界的秘密？”

霞诗依解释道：“就是能阻止世界毁灭的秘密。”

他说道：“那我选世界的秘密。”

霞诗依吧嗒吧嗒嘴问道：“为什么？”

他解释道：“这样你就能活下去了。”

霞诗依靠在他的肩膀道：“不能这么选。”

尚渡白了她一眼道：“为什么？”

霞诗依道：“我怕我没有勇气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尚渡回过神，晃了晃头，觉得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神子说：“既然你做不出选择，那我就替你做出选择。”

白色的雾不知何时已经将这里笼罩。

在迷雾里跳跃的鹿的影子来到王座前，随着一点浓郁的黑光亮起。

眨眼间。

雾被染得漆黑，如若没有星星的夜空。

“我.........”

选择还是到来了。

尚渡忽然定在原地，维持着出剑的姿势，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我怎么了。】

他的视线渐渐被黑暗笼罩，身体更是不听使唤。

【有谁能告诉我我怎么了。】

他心底刚刚涌起些危机感，却被抚平，如在温暖摇篮里摇晃。

＜有什么力量侵入了你的身体。＞

【我被偷袭了？】

＜我看不到＞

【开什么玩笑。】

【帮我........】

＜我做不到。＞

＜我驱赶不了这种力量。＞

尚渡睁着眼睛，却无法再回应自己的天赋。

剑坠落在王座上。

神子将地图放到他的手中。

祂起身，羽翼又一次在祂的身后蓄积。

看向远方的神子对双目无神的他道：

“做个梦吧，醒来后你就能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