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谈话的节奏被林思嘉完全掌控，白玉堂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甚至真的怀疑这女人怕不真是天上神仙下凡历劫的。一时之间，美酒也不香了，美味佳肴也味同嚼蜡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来，化身为好奇宝宝，恨不得十万个为什么一起上。

林思嘉却是摇头失笑，这种感觉当初在三千五百年前的莽苍原始森林就体验过。白玉堂还是那个白玉堂，哪怕这个世界的他没有经历长兄白展堂被冤入狱和饮恨离世，没有以少年之身扛起整个东南白家的商业帝国大旗，但他聪颖绝顶、好学不倦、任侠使性、傲气凌云的个性如出一辙。

一个问题解说完毕，林思嘉喝茶的工夫，看着杯中点茶山水图案出了神：平行时空的个体彼此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在现代时，欧美影视作品里十分偏爱平行时空题材：比如故事主人公经过某个幽暗巷道去到了另外一个平行时空，遇见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惊慌之下杀了对方——据说这种捉对厮杀的行为就是用平行时空同一个体具有吞噬对方能量的本能来解释的。杀了另外一个自己以后，这个人就在这个时空替代了死者的身份，全盘接收了另一个自己的妻子孩子，安然无恙地把日子过下去。直到死者的小女儿发现了异样，然后经历了一系列的纠结、阴差阳错，但结局仍然是美好的和谐大团圆。

因为，谋杀了自己是一个伦理问题，不是谋杀犯罪。而人们所孜孜不倦想要探求的就是这个伦理问题如何自洽！

那么回到当下，困惑林思嘉的也是这个根源性的问题：活着的本质是什么？区分个体的标志到底是记忆还是自由意志，还是说稳定的人格体系？

“灵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白玉堂出声惊醒了沉思的林思嘉，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笑盈盈望着他的白玉堂，忍不住采访他道：“白玉堂，你知道另外一个世界还存在另外一个你，有什么感想？”

“唔？！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你很久了。”白玉堂一口饮尽杯中酒，笑得写意而风流，“何谓庸人自扰？懂得太少却想得太多，人生岂不处处坐困愁城？”

被内涵了的林思嘉感觉自己噎得慌——她是那个懂得太少却想得太多的人，是吧？是的吧？不知道还能不能对这厮追加一顿打，这厮嘴太讨厌了。

这一段关于人生哲学的讨论就此打住。反倒是这“望海潮”楼高五层，临窗远眺，汴河若玉带缠腰，烟柳画桥，长虹卧波。来往如织的行人，满载货物吃水极深的货船，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码头，还有瓦子里让人眼花缭乱的杂耍把戏，看得林思嘉心中的浮躁渐渐平息，若有所悟——

至少这一刻，目之所及，心之所感，她见到了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里的北宋东京场景，感谢上天让她还保留有自由意志，哪怕只是一团飘忽不定的能量体状态，可她还能自由独立思考，五感敏锐，清晰感受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