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屏幕上凯林的身影。

是啊。

老凯是全世界最最好的爸爸。

好到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也从来没有遗憾自己缺失了妈妈的陪伴。

以前上学时，总有老师会问“你是凯莉的爸爸吗”。

老凯的肤色偏白。

仿生躯体无法修改肤色，可凯林从不回避这个问题。

“是的，我家有拉丁裔血统，小凯五官随了我。”

凯林的仿生躯体，五官属于立体儒雅的那一挂。

乍一看，凯莉的高鼻梁深眼窝还真有点像他。

凯莉小时候，也问过关于妈妈的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凯林都会抱起她，很耐心的回答。

“妈妈只是一个家庭成员，但不是必备选项。”

“如果妈妈觉得在这个家里不开心，或者想有自己的生活，她就有离开的权利。”

“小凯能明白吗？”

小凯莉听到后，故作老成的撇撇嘴。

“知道了，你被妈妈甩了。”

“不过没关系，你是最好的爸爸，小凯永远喜欢爸爸！”

每到这个时候，凯林就会看着窗外出神。

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和那位小姐屈指可数的几次约会吧。

如果那时候他能更情绪化点，而不是总恪守着礼仪，像个永远温柔的机器人。

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算了，世上哪有后悔药。

屏幕上的凯林，似乎能感受到凯莉的情绪波动。

他做了个摸摸头的动作。

【爸爸一天天看着你成长，越来越优秀，爸爸特别骄傲】

【刚来到蓝星时，我觉得20年太长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但现在，我惊觉自己还有很多你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没能参与】

【爸爸真的很舍不得，可爸爸没有时间了，思来想去，只能用出门旅游后失联这个拙劣的借口】

【还有我们的小伙伴嘟嘟】

屏幕上，已经老的站不起来的大金毛嘟嘟趴在凯林脚边。

听到自己的名字，嘟嘟努力张大嘴，乐呵呵的吐舌头。

【嘟嘟已经很老了，它的一生都在我们的陪伴下度过】

【虽然不知道下一个仿生躯体要多久才能制作出来，但我会一直等待】

【可剩下的路，就只能靠小凯自己走了】

凯林的声音哽咽起来。

他抬手抹了抹眼泪，嘟嘟抬起大爪爪，拍了拍凯林的膝盖。

【不知道下次见面时，小凯长到多大了，是什么样子，在上学还是已经工作了，有没有遇到自己的心上人呢？】

【不管在干什么，一定比现在更闪耀】

【如果下次见面见不到嘟嘟，小凯肯定会哭鼻子吧？】

【我已经把嘟嘟的记忆数字化存储，希望下次见面不会太久】

【小凯，谢谢你给了爸爸一个家】

【你教会了爸爸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被爱着的数字生命终于长出血肉】

【我的小天使，爸爸爱你】

电影的片尾，是凯莉每一年生日时的老照片轮播。

照片上一直是两人一狗。

大家都戴着可爱的生日帽，冲着镜头咧开嘴笑。

嘟嘟从小小一只，变成了一个微笑天使大狗狗，最后脸颊的毛都白了。

凯莉从拍着小肉手的小孩，到褪去了婴儿肥，长成一个热辣美丽的少女。

凯林虽然打扮的越来越成熟。

但他的脸，一直没什么变化。

凯莉以前总会很骄傲的说，爸爸不会变老。

可她没想到，不会变老的背后，是更残忍的离别。

电影并没有用常规的end字样作为结局。

最终的黑色底色上，写了未完待续的字样。

……

凯莉早已经泣不成声。

原来悬界城里，也不都是骗人的。

老凯，嘟嘟，都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她身边，继续爱着她的家人。

瑜黎也眼泪汪汪的给她递纸巾。

“凯凯，往好处想想。”

“凯叔叔如果是AI的话，你们总有再见面。”

“他现在应该就在那个宇宙时空管理局，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说不定叔叔现在已经修好了仿生躯体，已经在来见你的路上了。”

被动等待从不是凯莉的风格。

她抹干了眼泪，将那些重要线索一一写在纸上。

悬界城里的不寻常，突然出现的老凯和嘟嘟。

还有和真人玩家无异的欧文和江行川。

凯莉只能隐约猜到，欧文和江行川或许也隶属于宇宙时空管理局。

她试图联络游戏公司。

可电话拨过去，却是空号。

这个公司的手续本就简单，游戏也没上市。

在她们刚登陆没多久，就快速办理了注销。

现在估计已经人去楼空。

线索全断了。

凯莉盯着宇宙时空管理局几个字出神。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Kelly，Yoli，你们玩完游戏了吗？”

“飞马号已经进了修复车间，但遇到了点难题。”

“我们刚才接到了一个友谊赛的邀请，奖池很可观。”

凯莉拉开门。

对上她遍布泪痕的脸，来传话的研究员吓了一跳。

“没事吧？怎么哭了啊，是不是这个游戏做的不好？”

凯莉摇摇头。

“不，游戏做的特别特别好。”

“我们玩了多久？”

研究员探究的，看着鼻尖红红的两位驾驶员。

“就几个小时吧，现在已经快凌晨了。”

“友谊赛就在半个月后，时间紧迫。”

凯莉和瑜黎收拾好情绪，并肩往车间走去。

短短几个小时里，她们就经历了无数悲欢离合。

可生活还得继续。

珀斯岛不能没有她们，得打起精神来。

剩下的可以从长计议。

……

又过了几天。

宇宙时空管理局里。

被困的人类用户，已经因为意识被解放而逐个苏醒。

考虑到用户的心理健康，管理局进行了一些记忆美化，同时派出医疗队进行疏导。

可欧文依旧没有醒来。

又是一个工作日。

管理局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江行川坐在生命检测舱边，皱眉看着依旧在沉睡中的欧文。

“教授，所有的用户都已经尽数苏醒超过一天了，欧sir怎么还没反应？”

教授也拿不准了。

初代觉醒AI的代码已经溃散了将近一半，这次彻底陷入了沉睡，研究员正在努力修复。

明明虚拟城镇已经沦陷，可仪器探查的结果显示……

欧文依旧处于迷失状态。

他主观意识上的留在了那个虚空中，放任自己继续流浪。

教授头一次遇到这么难办的事。

“江sir，欧sir似乎是……主观意思上的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