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伊还在声音温柔但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温馨提示：“请不要做出任何过激尝试，已锁定污染来源，道路畅通，预计十八分钟后到达中心医院。”

林启低咒一声，

不再去管汽车的行驶，转而开始打开车门。

然而，AI的提示不是说说而已，车门被自动锁住，拉了两下没拉开，

林启深吸一口气，绷紧手臂肌肉，对准车窗，就准备砸下去。

突然，

手腕被抓住，力道不大，但林启还是生生止住了动作，回过头，抓住他的正是瘫坐在驾驶座，偏过头看向这边，脸上尽是湿漉漉冷汗的左宗。

“左队？”

左宗还在喘息，但脸上已经不见诡异蠕动的青筋，刚才的状态，似乎只有在失控之下才会偶然出现。

【母亲】带来的影响还是太大了......林启感受到左宗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也全是冷汗，温度不正常的低。

左宗一字一顿，费力的开口道：“平时我让你把这车窗打破了也没什么，只是赔多少钱的问题。但现在.....是在AI的封锁权限之下，你做出强行逃脱的行为，就是在违抗集团，对你本身不利。”

平时不见左队说这么多话，反而在这种危急的状况下听见左队絮絮叨叨的对他说这么多.....林启抿抿唇，问道：

“如果去到中心医院，情况就完全不受我们控制了。”

这十分不利。

而且，左宗被判定为受到“传染”......他们特殊清理部里所有在这段时间里与左宗密切接触过的人，都会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左宗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汽车还在匀速行驶，城市中的灯光透过车窗打在左宗的脸上，明明灭灭。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左宗拉动林启的手，缓缓放到自己的胸口处。

林启瞬间感受到左宗随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底下透过来的，异常快速的心跳。

“我比任何都相信，你拥有绝对理智的判断，也能最先发现异样。”

“左队.....”林启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发现自己此时除了这两个字，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宗喘了两口气，脸部冷硬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中都变得柔和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不，应该说直到下水之前，我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异常。”

左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是因为你。”

左宗直视上林启的眼睛。

“你对我的警惕和怀疑，让我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到达红绿灯路口，汽车平稳停下。

“我在家里打开了二十四小时监控，没有发现我在睡眠失去意识的时间做出任何不受我控制的行为，尝试了家务机器人身上自带的自我心理测试程序，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存在另一个灵魂，或者说另一套独立思维。”

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但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已经出现异样，每个眼神仿佛都在说他有问题......那该是何种诡异的处境？林启能够感受到左宗这段时间的自我怀疑。

左宗：“但我相信你的判断。”

林启一愣。

心中思绪百转，有些无法理解的问道：“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秘密，”左宗眼眸深沉，“我不在乎你身上的秘密是什么，但我知道你值得信任，这是我的处事原则。”

林启的手指缓缓收紧，骤然收回放在左宗胸膛上的手，

摇摇头，艰涩的开口：

“左队，你要活着，你表现出来的，和我所认识的左队没有什么不一样。”

林启给了左宗一个坚定的眼神，想要让左宗信服自己。

“如果，人与人的情况就是不一样呢？你是第三阶段觉醒者，或许能够与新生种异兽抗衡呢？我们还有机会，那尊佛像.....先尝试再说放弃。”

左宗扯了扯衬衫领口，

林启看见左宗露出的颈部皮肤底下有密密麻麻仿佛肉虫般的青筋在蠕动，他眼皮子一跳，而左宗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颈部的异样。

左宗开口，林启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

“佛像？那应该只是预先保护作用，反正我接触佛像，没有出现任何改变。”

林启沉默，

他当然也有想到。

如果真的有用，那左宗也不会在刚同佛像之后，就受不了【母亲】的影响，直接暴露出异样。

左宗深深的看着林启：“别在这种时候突然心软，或许我现在表现出来的都是伪装的假象呢？你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林启看了左宗半晌，在红灯转换为绿灯，汽车重新启动时，他收回视线，对不知安装在何处的AI程序开口道：

“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

小伊依旧是冷酷无情又柔和的回答：“根据集团下达的检测程序，一旦发现有污染痕迹的居民，必须紧急封锁周遭环境。抱歉，我无法为你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的，我需要保证其他居民的安全，将你们送达指定地点。”

林启烦躁的拍了一下面前亮着暗光的车载播放器：

“把他送过去，他会死，你明白吗？”

小伊：“我只能按照我接收到的指令来执行。”

林启：“掉头。”

小伊：“抱歉，我的行为只能按照我的程序来执行，我会安全的将你们送达指定地点。”

车子平稳的行驶过繁华街道，

车水马龙，热闹绚烂的城市，却让此刻的车厢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凝固。

林启让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看看驾驶座上坦然接受这一切的左宗，又看看在夜晚中依旧亮如白昼的外边街景，

他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放轻了许多。

“小伊。”

这次，车厢内的AI语音并没有及时的响起。

林启缓缓靠到椅背上，

“帮我一次。”

AI语音再次响起，但小伊的语气听上去已经带上了莫名喜悦的情绪：“我记得你说过，所有的帮助背后都有隐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