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件原本极其期待的事情，眼看着它一点点落空，心情也跟着一点点沉落下来。

很失望，很怅然。

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夜空中，好似开始飘起了雪花。

纪挽眉站在雪花纷飞的寒风里，不停地跺着脚，她把脑袋缩在毛茸茸的围巾里包裹起来，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又哈哈气。

那热气从她嘴里哈出来，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道白色的雾气。

好不容易她来了华东，不在她爸的眼皮子底下了，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偏偏他又不在。

唉，他们俩这谈个恋爱，也太难了。

纪挽眉默默地盯着电话亭，心想，若是等到九点半，他还不打来的，就回去吧。

她太冷了，手脚都被冻僵了。

路灯下，纪挽眉纤细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大年还未过，即便是华东城里，车辆行人也很少，好似整座城市都变得异常的安静。

纪挽眉仰头，看着黑夜上空的星辰月亮。

她想到，他曾经说，今夜的月亮很美，我看到月亮，就会想起你。

现在她再抬头看月亮，那雷霆军也会想起她吗？

半空中，雪花越飘越多了，纪挽眉伸手去，接住一片。

雪花在她的手掌心里很快融化。

而远在平东市的雷霆军，这阵才刚刚从皮卡车上下来。

他穿着纪挽眉给他买的那件皮衣，宽松的牛仔裤和大皮靴，风尘仆仆，脚步不停。

雪花飘在他的头顶，在又黑又硬的头发上融化，很快将他线条冷硬的脸也打湿了。

回到工舍里，工人们在宿舍里放了个炭火炉子，烤起来比外头要暖和，门口也用一床厚厚的棉被当着毡帘挡住外面的寒风。

雷霆军掀开门帘走进去，看了眼那炭火炉子，皱眉道：“在宿舍里烧这个，一定要注意防火安全，睡觉前得把火盆端出去，以免睡着了失火。”

大家都说记住了。

下午时接到纪挽眉电话的那个工友也坐在火炉子边烤火，见到雷霆军回来，才道：“老大，下午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年轻姑娘打电话到工舍来找你，我说你不在，她就让我帮忙传话，让你晚上九点打这个号码过去，她说她准时等你。”

围在火炉子边上的工人们就开始开玩笑，说：“雷哥，是不是你对象啊？”

“肯定是，除了咱们嫂子，还能是谁！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儿啊！”

“不过……”传话那个工人道，“这阵已经都已经过了九点了吧？”

又有人道：“快九点半了。”

雷霆军听了，上前拿起那张记录号码的纸条，突然猛地转身，掀开毡帘就朝外头跑去。

工舍上的电话在建筑公司的后勤管理办公室那边，他们的宿舍里并没有。

不过工舍管理日夜都有管理员值班。

雷霆军几乎是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奔跑到后勤办公室那儿。

值班的管理员见到雷霆军，还准备招呼他：“雷霆军，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啊？”

雷霆军大步狂奔进去：“我打个电话！”

他抬起话筒，快速按下号码建，将听筒放在耳边，紧张地等着那边的回音。

……

纪挽眉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电话亭一直没有没有打过来，纪挽眉诶冷得直发抖，怅然地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她转身，走出十几米远时，电话亭里，终于响起了她想要听到的铃声。

纪挽眉一喜，赶紧转身跑回去，一下子就提起电话：“喂？”

“眉眉。”雷霆军松了一口气，又提起担心，语气里心疼又温柔，“你现在是在外面吗？你等不到我电话就该早点回去的，外头下雪了，你这样在外头着多冷啊，冻感冒了怎么办。”

纪挽眉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委屈。

她娇声哼道：“我让你九点钟给我打过来嘛，你怎么这么晚才打来。”

他都不知道，她刚刚一个人守着电话亭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雷霆军在那边抱歉地道：“我实在不知道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我才回到工地上，听他们说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就立马赶了过来。”

“你没有在平泉县陪你爸爸了吗？”雷霆军刚才跑得太急了，这阵呼吸都还有些急促，他喘着气道。

老天，纪挽眉根本不会知道，过年这段时间，雷霆军究竟有多少次都想给她打个电话，亦或是不管不顾开车回平泉县来找她。

对她的思念，每天深深折磨着他。

他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每天没有空，没时间去想她，才能克制那种想要见她的冲动。

尤其过年除夕，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和自己的亲人爱人团聚在一起，雷霆军在工地上，和十几个没有回家过年的工友们一起，凑合吃的一顿年夜饭。

可能平时还不觉得，真正到了中国人与家人团聚的这种传统节日，看着周围人都举家团圆，欢声笑语，即便是雷霆军这种漂泊在外没有根的人，也会希望，此刻能有一个家。

他会想，过年了他的眉眉是怎么过的，她都和谁在一起吃年夜饭，他们年夜饭吃的什么，守岁吗，放鞭炮吗……

自从收到纪挽眉的信，她说她会在年后找一个时间，来平东市看他。

雷霆军就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纪挽眉握着电话，听到他着急又担心的语气，心里一下子就甜蜜起来。

“没有，我今天已经从平泉来了华东。”她说，“我明天先去给宋奶奶拜寿，等拜寿完了，我就坐车到平东市来。”

雷霆军立刻道：“明天吗，好，我明天过来接你。”

纪挽眉用手指缠着电话线，道：“你不是很忙吗，都这么晚了，九点半才回工地，你要是来接我的话，明天的工作怎么办？”

“没事，我可也安排得过来。”雷霆军想见她的心，恨不得现在马上立刻就飞到华东去。

他们明明也就才二十来天没见到，但他竟然觉得好像度过了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纪挽眉就笑了起来：“好吧，那明天中午我去陆家吃完饭，下午就在外面的老地方等你。”

雷霆军每次来华东，都会在华东大学隔一条街的地方停车，然后下车去等纪挽眉。

所以，那个地方也就成了他和纪挽眉的老地方。

雷霆军想了想：“我两点钟应该能到，你别过来太晚，等两点过来再来，我要是早到了，就多等你一会儿。”

“你这么不想早点见到我呀，还叫我别早点过来。”纪挽眉拢了拢围巾。

“不是。”他低声道，“明天会下雪，我怕你到早了，等着冷。”

末了，他又哑声加上一句，“我怎么会不想见到你呢，我恨不得现在就想见到你。”

今晚回去，他可能睡觉都睡不着了。

他会一直盼着明天早点到来。

纪挽眉扑哧一下笑了，真是难得听到他几句情话。

她发现这个男人，有时候还挺害羞的，越是含蓄的时候，他越能表达，比如在信里面，比如此时隔着电话线。

但当着她的面，那些肉麻又缠绵的情话，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对了，你那里，有没有可以下厨的炤台啊？这次过年回家，我爸给我带了特别多干货，非要让我带到学校吃，可是我们学校都是吃食堂，根本没有地方煮。”

纪挽眉哭笑不得，“不过我老爸一片爱子心切，我就没有阻止他，他给我装了很多腊味。我明天给你带一些过来，让你也尝尝。”

“有一个专门煮东西的煤球炉子。”雷霆军说，“我们工地三的大老爷们，吃东西都很粗糙随便，什么东西都是一锅放进去，煮熟了就行。”

纪挽眉想了想：“没事，能煮就行。”

雷霆军还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只是想到她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的共用电话亭打电话，很不安全，况且又下起雪了，很冷，担心她冻着了。

他就道：“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回去吧，太晚了回去不安全。”

纪挽眉其实还想和他多聊一会儿呢。

这么久没见，她也是真的很想他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两辈子的人，对待感情这回事会比一般女人要清醒理智，可是一旦真正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念他。

刚才站在电话亭前空等的时候，她觉得被寒风冻得手脚冰凉瑟瑟发抖。

可现在，听着电话里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她觉得很有安全感，也一点儿不觉得冷。

可是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再晚回去，确实会不太安全，毕竟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雷霆军在那头叮嘱她：“回去记得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嗯，我知道了，拜拜。”

“明天见。”他柔声道。

“明天见。”纪挽眉也莞尔，挂了电话。

再转身，纪挽眉仰头看着天空中纷纷的小雪花，抬手去接，看着雪花融化，嘴角弯了起来，觉得一切都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