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爵出门后给十一发了个定位。

按照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江羽爵理应自己去找十一，可他惦记着与李诗雅早点回家的约定，不想一来一回的车程怠慢了时间。

小区门口有片健身区域，江羽爵就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十一。

他不安地看了眼楼梯口，像是心灵感应般，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个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羽爵想了想，假装没看见。

不一会儿，十一风尘仆仆地来了，还拉了一箱行李。

他把行李箱递给江羽爵，说道：“这是大小姐带来的东西，麻烦拿给大小姐吧。”

江羽爵站起身，接过行李箱：“好。”

江羽爵把十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位管家这么体贴，反倒比起李作义更有个父亲的样子。

十一抱歉地说道：“我这次前来匆忙，什么行李也没带，准备明天就回柳城了，还麻烦江少照顾好我们大小姐。”

江羽爵点了点头：“我应该做的。”

“不要让大小姐玩得太晚，我会担心的。”

“我看她叫你叔叔，那我也跟着喊一声吧。”江羽爵自然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叔叔，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也别做谜语人了，想说什么你就尽管说吧。”

十一尴尬地笑了笑：“那……我想先知道在邮轮上发生了什么。”

“她与傅青恒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傅青恒说只要大小姐嫁给他，他就会给大小姐一笔钱。”

“不错，但是她不喜欢傅青恒，我就把她救了下来，就这么简单。”

“所以说江少是顶替傅青恒了的位置？”

江羽爵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被拿来跟傅青恒相提并论。

不过他仔细想想，似乎事实也大差不差。

于是江羽爵勉为其难地承认了：“嗯，差不多。”

“大小姐答应了吗？”

“答应了。”

“原来如此……”十一的表情并不轻松，反而格外沉重：“江少，你喜欢大小姐吗？”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十一点了点头，江羽爵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刚才属于是明知故问了。

可仅仅是喜欢，那是远远不够的。

十一的话语中藏着压抑的忧愁：“可是江少，人会变的，人的情感是靠不住的。”

江羽爵面露不悦，像是被激怒的猛兽一般紧盯着十一。

怎么又来一个人反对他的恋情？

十一迎着他的目光，坚持表达自己的看法：“虽然眼下看来，让江少迎娶大小姐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始终不认为依附别人可以长久，靠自己才是长久之计。”

江羽爵嗤笑一声：“你还想让她继续管公司吗？”

十一回避了他的眼神。

十一亲眼目睹了老爷夫人从如胶似漆变成水火不容的全程，他知道人的感情是靠不住的，他不希望大小姐踏上跟她母亲一样的老路，再次见证一个悲剧的发生。

但同时他也明白公司已经撑不下去了。

他愚钝的大脑无法想出两全的办法，可不来说些什么他又寝食难安。

十一垂眸，不知是晚风刮的还是疲惫导致的，眼睛生疼。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江羽爵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学生嬉笑打闹着往建筑走去。

应该是晚自习下课了。

江羽爵问道：“叔叔，你知道如果李诗雅不是生在你们家，而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吗？”

十一把目光挪到他身上。

江羽爵指着那两个学生。

十一望着他们打打闹闹的背影，内心有所触动。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说什么靠自己的风凉话，我会把她本该享有的生活给予她。”江羽爵挡在十一面前，阻挡了他的视线，强行让他直面自己。

十一叹了口气：“我没有要阻拦你们。”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以前老爷也是非夫人不娶，两人每天如胶似漆，可是老爷和夫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出身门第和眼界都不尽相同，到最后每日能聊起的也无非是两个女儿。”这是憋在十一的心里话，江羽爵是他第一个吐露的人：“所以后来老爷……老爷忍不住，矛盾就爆发了，他亲手摧毁了自己的感情。”

这也正是为什么老爷发现两位小姐不是亲生的之后会那么崩溃的原因——他和季雅音唯一的纽带断了。

十一在这里隐瞒了两位小姐并非亲生的事实。

说到这时，季雅音死去的场景和老爷嚎啕大哭的场景轮番在十一的脑海内放映，十一感到浑身冰冷。

江羽爵安安静静地听完，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客气：“李作义他不是人，又与我何干？”

十一在他辱骂老爷的那一瞬眼神流露出愤怒，然而他没拿着这个说事，只是耐心地解释道：“江少，你和大小姐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虽贵为大小姐，但我们家跟你们江家门不当户不对，而且大小姐从小也没当小姐培养，她过得生活也与常人不同……”

十一心里门清，江羽爵和李诗雅虽然与老爷夫人性格迥异，但实际上他们的境地是一样的。

江羽爵暗自腹诽道：你们家对不起李诗雅，你还有脸说出来？

十一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大小姐什么，也许是一时新鲜感。但这种一时兴起或许现在很让人上头，可维持不了多久。很快你就会发现她与你的天差地别，然后你会感到厌倦。”

这是十一的经验之谈、肺腑之言。

莫名被人贬低自己的感情，江羽爵第一反应自然是愤怒，但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好笑。

江羽爵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给予十一一种压迫感：“若不是她视你为亲人，现在你的脸上就该有个巴掌印了。”

十一忽然噗通一下跪下去。

江羽爵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去扶他。

十一的力气不敌江羽爵，几乎是被他提了起来。

十一祈求般卑微地说道：“我是从小看着两位小姐长大的，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我想求江少一件事。”

十一满目真诚。

江羽爵不喜欢被人道德绑架，可此时他也没有厌恶的心情，只感受到一位长辈的拳拳真心。

十一直视他的双眼，字字清晰：“如若有一天江少不喜欢大小姐了，希望你能够以和平的方式分手，不要伤害到大小姐。”

才刚谈恋爱就有人来找他聊分手，真不吉利。

可面对如此正经的诉求，江羽爵把话在嘴里咀嚼几下，吞了回去。

江羽爵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十一感激地接连道谢，而后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还请你们商量好婚约的事项，顺便敲击一下大小姐让她想好公司的后续处理问题，我在云城等你们回来。”

“好，你放心吧。”

江羽爵帮十一叫了车，目送车子离开才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