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十环稳定了李诗雅的信心，而且带来了绝佳的手感。

搭箭、拉弓、射击，每一个动作都如此顺滑，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人群喧闹的叫喊还是空气流动的声响，视野仿佛也只剩下了一个靶子，靶子旁边的场景都虚化了。

专注得过分，以至于李诗雅都没有注意到隔壁的什么时候射出了第二支箭，自己脱弦后没多久妹妹就迫不及待去看环数，高喊：“十环！”

人群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入李诗雅的耳中，她才知道江羽爵是多少环：“牛啊，两个人又都是十环，这次有得看了。”

江羽爵轻飘飘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没想到季希小姐箭法精湛，还说自己并不擅长，未免也太谦虚了。”

李诗雅哂笑道：“江少莫不是想打断我的思路才说这番话的吧。”

“……被你发现了。”

“没想到江少也会耍小手段。”

江羽爵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大好人。”

李诗雅瞥了他一眼，又继续摆弄弓箭：“下一箭就定胜负了，还请江少快点，天要黑了，大家回去都不方便。”

江羽爵拉开弓：“季希小姐这催促，莫不是想打乱我的节奏？”

李诗雅伸展开手臂：“我只是担心大家的出行安全。”

话音刚落，两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出去，原本还沉浸在两人斗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的看客瞠目结舌，谁曾想这番对话不过是为了扰乱对方的烟雾弹而已。

许宛儿跟李诗音都屏住呼吸，到靶前查看。

“十环！”“十环！”

两道清丽的声音同时响起。

在如浪潮般的惊叹声中，江羽爵淡定地抽出一支箭：“看来要加赛了。”

而李诗雅双手垂在身侧，看着前方，沉默片刻，在江羽爵把弓拉开时忽然提出：“不如改一下规则吧，不然我们要在这里打到天黑吗？”

绷紧的肌肉逐渐变得松弛，不仅消耗体力，也让人心中多了一丝烦躁。

江羽爵猜到她肯定会努力让自己在技术以外的其他方面占尽优势，并无恼怒，只有一点无奈：“改成什么？”

李诗雅眼睛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很兴奋：“我们每人往后退五步到相同的位置，然后再射击，怎么样？”

射箭很考究日积月累训练习得的手感，这种手感属于一种经验，是以固定距离为基础的，距离不同，手感也就千差万别。

李诗雅在赌，赌自己经年累月射击得来的判断力会优于江羽爵。

江羽爵也知道她的考虑：“好，我同意。”

李诗雅先抬脚，往后倒退了五步，控制步伐不大不小，如果距离变化太大，就是纯拼运气，如果距离变化过小，那跟没变等同，提出改变规则就毫无意义了。

江羽爵瞄准她的位置，往后退到跟她同一水平线上。

江羽爵拉开弓，发现李诗雅还杵在原地，连箭都没拿出来。

李诗雅像是有心灵感应般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想在你后面射。”

江羽爵点了点头，视线回到前方的箭靶，瞄准，静默了几秒后，松手。

李诗雅才缓缓把箭拿出来搭好，听到前方许宛儿汇报“七环”后才拉开弓。

江羽爵皱起眉头，他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不过他也没有资格不满意。

他对射箭并无兴趣，大多时候是被朋友硬拉着去射击馆的，也墨守成规地坚持在10米处，距离突然的变换确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李诗雅也就练了没多久的样子，她的成绩是否能比自己好也是个未知数。

李诗雅吸了口气，拉开弓，感到视野格外辽阔，还很清晰，肌肉的酸度和温度也恰到好处，脑子也在清醒地转动着，计算着要往哪瞄准为好。

她的手毫不松懈，轻启朱唇：“江少，你要输了。”

江羽爵转过身注视着她，挑了挑眉：箭还没射出去就这么笃定吗？

专注于前方的时候，她眼眶中那颗琥珀色的化石会活动起来，像是只饥肠辘辘的猛兽看到一瘸一拐的猎物。

这场比赛，源自于江羽爵的一时兴起，他没有必胜的决心，也没有落败的预感，可在这一刻，被这种眼神震撼到的他，莫名觉得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某一刻，李诗雅认为心跳加快到了巅峰，开始有回落的趋势，于是她松开了手。

李诗音迫不及待冲过去看，眯起眼睛盯着圈线，一愣，便招了招手喊一旁的许宛儿去看。

许宛儿脚酸了，慢悠悠地走过去，看到箭所在的位置时也吓了一跳。

两个人伸着手指按在靶上仔仔细细地观察。

江羽爵和李诗雅已经把弓放回了桌上，正脱着护具。

由于两位裁判长久地没有反应，李诗雅原本的信心在箭脱弦时就大打折扣，现在更是化为乌有。

终于她听到了妹妹的尖叫声：“是九环！压线九环了！”

一种精神上喜悦感，伴随着因运动而分泌的多巴胺冲撞了李诗雅全身，她感到无比放松和自在。

李诗雅加快了脱护具的动作，但可能过于着急了，手上的绑带怎样都解不开。

一团阴影笼罩了自己，李诗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

江羽爵伸出手去帮她解开结：“我帮你吧。”

李诗雅倾斜了身子，避开他身体，看到所有人都在围观她的箭靶，才敢跟他对话：“这个结不会是你故意打成这么复杂的吧？”

把手上的绑带拿走，江羽爵勾了勾唇角：“你觉得呢？”

李诗雅抿了抿唇：“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比。”

江羽爵躲开了这个话题：“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李诗雅张了张嘴，“好点了”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张少率先跑过来，指着江羽爵说：“江少，按照我们的约定，三个真心话一个大冒险。”

江羽爵不悦地皱起眉，转过身，没声好气地对着他说：“那你们想问我什么？”

张少察言观色，不敢再惹怒江羽爵，便跟身旁的众人挤眉弄眼。

许久，终于有个胆子大的吞吞吐吐地说：“江少，你，你，你有没有，就是，有没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