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歌
作者:沧海叔 | 分类:历史 | 字数:65.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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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抉择(四)
江枫心中一阵气恼,真想给于万里来上七八个过肩摔!他看岳飞是个难得的人才,刚才便一直在刻意笼络,希望能让他加入自己的平安军,可惜,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忠于这个国家和民族是可以与忠于皇帝本人划等号的,一旦知道皇帝下落,岳飞这等忠贞之士如何能不去报效?
江枫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岳将军,在下有一个提议,江枫因护驾有些微功,受陛下敕封,在流求封建。虽不是大宋朝廷直属,但也负责整个东海沿岸防务,在咱们这里也能杀敌报国,你可愿意加入平安军,与我共同抗金?”
岳飞心中颇受震动。他能看得出,这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真诚与热切。江枫是万民传颂的大英雄,仁义之名响彻海内,如今他更是封建称王的大人物,韩大帅也与他称兄道弟,跟着他毫无疑问会有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但他只犹豫了一息时间,便摇头道:“江兄好意,岳飞心领了。但在下生为宋人,死为宋魂,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好吧。”江枫微微叹息着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仍有些怅然若失。他取出一只竹筒塞进岳飞手中,道:“岳兄带着弟兄们为国杀贼,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这如何使得?请你拿着这东西,去镇江麒麟商社,交给那里的掌柜,自可从他处支取粮米补给。今后如果有缘再见,再与岳兄痛饮三百杯!”岳飞心中感动,将手中竹筒小心收好,抱拳道:“人道登州江大郎仁义无双,果不欺我!多谢了!”
目送岳飞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江枫在营门口悄立良久,才返回营中。此时天空被乌云笼罩,星月无光。不远处的大江上,无数尸体和船只的碎片无声的顺着江水缓缓流向下游。夜色,愈发深沉了。
史载,建炎三年二月,江阴水战,宋军与平安军前后夹击,大败完颜宗弼所率金军。号称十万大军的南侵金军主力,大半被歼灭于江中,只有二百三十三人逃回江北,五千余人逃回建康,完颜宗弼仅以身免。虽然宗弼麾下真正的女真人只有一万多人,其余皆为契丹降兵或北地汉儿,但这样的大胜也是宋金开战以来从所未有之事。这一战,震动天下!
第二天,闻讯连夜赶至江边的张俊,以皇帝御营前军都统制的身份要求韩世忠将皇帝交给自己,被韩世忠以江南尚未绥靖为由婉拒。
对岸的江北各郡,同样的好戏正在上演。对淮东喊打喊杀了两个多月,却并未真正卖力进攻的完颜挞懒立刻退兵。挞懒连上两份奏章弹劾宗弼指挥不当,贪功冒进,终至丧师失地,罪不可赦!又鼓动京中亲信完颜宗隽和胞弟完颜勖,推举自己为左副都元帅,以期彻底掌握东路军的兵权。
带着数万南下援军慢吞吞行进到半路的刘麟,也停在了泰州,等着与自己的岳父汇合。而在此战中起到决定作用的平安军,却像躲进乌云的那一轮弯月,带着缴获的大量船只,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镇江,踏上归途。
大战的余波继续扩散开来,天下的棋局上,一颗颗棋子纷纷应声而动,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棋手们,睁大了兴奋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这是一间巨大的砖石建筑,墙面厚重平整,几根水桶粗的上好圆木被用来做了梁柱。就像是为了证明贸易是平安城的根本,崭新的平安城最先建好的就是这几栋仓库。此时,这间巨大的仓库里,已经搭起了上百个货架。各色货物正在流水一样从码头上源源不绝的运进来。孙明悦此时已经是平安城商贸司的权主事,今天,最忙的人就是他,最兴奋的人也是他。
江枫和谢平川来到仓库门口,驻足观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东家……嗨,您看我这嘴!王爷,谢先生,您二位来了!快请坐!”孙明悦伸手扯了扯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衣服,喜气洋洋的招呼两人在旁边桌子边坐了,亲手给二人倒了茶水。
江枫微笑道:“孙先生,我不是说过吗,咱们还是用往日称呼便好。你就叫我大郎,我听着还舒服些。”孙明悦虽知道他性情,却仍不敢胡乱称呼,只是献宝一样将手中册子捧过来,笑眯眯的对二人道:“两位请看,这是本次缴获的物资清单。”
江枫只是粗略一翻,就被密密麻麻的数字弄得有些头晕,整体的印象就是一个字:多。
“很好,真是辛苦先生了。”他将本子合上,对孙明悦道:“孙先生,请你申时来议事厅,咱们开个会。”
申时前一刻,各司主事全部到齐。商务、司法、垦殖等文官系统的人坐在左边,军事系统的人坐在右边。左侧的人们兴奋的小声议论着,右侧的张振玉和韩松等人却坐得笔直,紧绷着脸,静静的等待。
议事厅的屏风上,依然挂着那副东海全图,只是被烧掉了一个角。报点的梆子刚刚响过,江枫便大步流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谢平川和赵环儿。众人闻声一起站起,向这边看来。江枫依然是穿着朴素,神态谦和,只是眉宇间已经脱去了那一层稚气,双目炯炯有神的扫视一圈,已经颇有些上位者的威严。
张振玉一声大喝:“参见王爷!”韩松、赵鹤寿等十余名军官齐刷刷单膝跪地随声道:“参见王爷!”
这个阵势把文官们吓了一跳,大家尴尬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参差不齐的跪倒,学着军官们的样子叩拜。江枫呆了一呆,顿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把将张振玉先扶起来,然后连声道:“起来,都起来,各位兄弟,这是做什么?”
张振玉大声道:“咱们军人,讲究的就是忠义二字!平安军上下数千弟兄,今日共同发誓:我们愿意做您手中的利剑,麾下的鹰犬,为王爷扫平天下,建立不世伟业,百死而不旋踵!”他身后一众武官都被这番话鼓动的血脉偾张,纷纷应和道:“张大哥说得对,咱们永远忠于王爷!忠于平安城!”
江枫心中感动,他的目光从一张张面容上看过去,张振玉、于万里、韩松、赵鹤寿,直到队尾最年轻的曹坤,每一个人都曾与自己一起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他抱拳道:“各位兄弟,大伙对俺如此抬爱,江枫心中万分感激。但平安城不是大宋朝廷,我江枫也不要什么鹰犬,咱们永远是生死与共,荣辱一体的好兄弟!江枫在此地建城,为的就是在乱世中开辟一片乐土,为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寻找一条出路。如蒙各位不弃,希望大家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相信天下太平的一天来临的时候,各位的名字,将与平安城一样不朽!”
张振玉独眼中精光湛然,大声道:“是!愿为王爷效死!”众将齐声道:“愿为王爷效死!”声震屋瓦,绕梁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