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钱老。”宋望舒舒了口气。

“应该的。”

两人都看完了，就轮到了孟幼笙。钱老笑眯眯地看着孟幼笙不情不愿地递出手腕——他知道，家住津南的这两位孟家小娘子，如出一辙的讨厌喝药——嫌太苦。

“嗯……还是喝服药温补一下。”

在孟幼笙的哀嚎中，钱老把药方递给了金巧——为了防止这两个小娘子伙同自己的侍女搞出什么幺蛾子，她们的药从来都是放在大厨房，由金巧盯着熬好，再亲自盯着这两姐妹喝下去。

金巧表情严肃地接过药包，像是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

她一定一眼不错的盯着小娘子喝下去！

“放心吧，我不怕苦。”看着金巧又朝自己看过来，宋望舒哭笑不得的回应。

金巧放下心来，想来宋小娘子为人靠谱，应该心里有数。

……

“大厨房在哪里？可否带我去一趟？”

宋望舒看这姐妹俩受了惊吓，老太太又更是受不得心绪大起大落，于是想着做点什么缓一缓。

——这时候，当然是甜食最合适了。

“我带小娘子去。”

银巧热情地带着宋望舒到了大厨房。

顾府的厨娘并不住在府中，为了防止夜晚有人腹中饥饿，因此晚上大都温好粥汤再走。

比起食肆，顾府的厨房着实没有什么花样，宋望舒看着炉子上温着的白粥，又在一角找到了要做豆沙包的、熬煮好的赤豆沙。

唔……

宋望舒想了想，心中有了章程。

二次制好的豆沙不再有颗粒，而是变得绵密而滑软，配上熬煮的浓稠的白粥，香浓又暖胃。

“小娘子这个粥倒是简单，看着又好吃。”银巧在一旁偷偷咽口水。

宋望舒笑着回：“这赤豆糖粥吃起来味道确实好，更重要的是，制作简单……以后若是想吃了，咱们自己就能做。”

“这可不是咱们长安的做法，小娘子好广博的见识。”银巧直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宋望舒笑：“……这赤豆糖粥应是乐南一带常吃的小食。”

宋望舒盛出五碗来放在托盘上，其余的继续温在炉火上。

——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吃甜食果然有奇效，吃着别具特色的赤豆糖粥，顾老太太三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钱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好味道的粥，连连赞赏。

于是等顾筠踏着下值的点回来，正巧看见干干净净的五个空碗。

顾筠：“……”

顾老太太明显乏了，姐妹俩也都累的不行，当下就回了屋子休息。宋望舒和顾筠则去了顾府的小花园。

顾筠欲言又止：“我刚听钱老说，你撞到头了？”

“别担心，养养就好了。”

宋望舒笑：“钱老说不会留疤的。”

“是我没保护好你。”顾筠气馁。

“哪能怪你呢。”宋望舒摇头：“天色也不早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之前看到过什么。”

“……你想起来了？”

“没错。”宋望舒点头，细细的把自己当日看到的同顾筠讲了。

“如果……你再看到领头那个面具人，你能够认出来吗？”顾筠沉吟片刻。

“自然可以。”宋望舒应下来：“我看人向来很准。”

“那就好。”顾筠舒了口气：“我们和花盈阁的合作不会是个例，朝廷拨了款，鼓励各地官府同江湖门派合作，铲除天一盟。”

“这些日子，出门还是让季姑娘或崔姑娘陪着你。等过些日子，天一盟全面落网时，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到那时，你再帮忙认一认人。”

“没问题。”宋望舒一口应下，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些白粥和豆沙温在炉上……我把做法教给了银巧，你想吃的话就去大厨房。”

顾筠的眼睛亮了起来，美滋滋的点头。

※

由于朝廷和以花盈阁为首的江湖门派开始联手打击天一盟，雍朝的人贩子们终于开始人人自危。

同时发力的结果也很喜人，被拐卖的孩子空前绝后的少了起来，而经过了数年的不懈追捕，天一盟终于分崩离析。

抓到天一盟盟主的时候正是一年的冬日，因着快要过年，街上热热闹闹，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

“……是他。”

长安城的大牢里，宋望舒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曾蒙着面具的盟主，顾筠在一旁沉默不语，良久才轻叹了一声。

抓住了凶手，宋望舒的任务却还意外的没有动静，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食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甚至因为生意太好，宋望舒不得不盘了周边的两间店铺打通，增多了食客的座位。

她每日都过的忙碌又充实，只知道天一盟盟主的行刑日放在了年后，所以直到后来她才从顾筠那里知道，天一盟的盟主的面具下是一张已经毁容、却让顾筠无比熟悉的脸。

——他曾经是大皇子。

大皇子的生母身份卑微，无依无靠的母子俩在深宫中相依为命的生活着，然后某一日，那位就算生了皇子也只是嫔位的女子成为了宫斗的牺牲品。

她死无全尸。

后来，年幼的皇子磕磕绊绊的长大，又在战场失踪，从此没了音讯。

谁都没想到——他将自己的脸划烂，又改名换姓，继任了天一盟的盟主。从此隐藏在幕后，干买卖人口的勾当。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三月三日，就是大皇子脑袋落地的那一天。

当然，为了维护皇家的威严，大皇子早已马革裹尸，牺牲在那个战场。

“他这样……入不了皇陵吧？”

听顾筠说完原委，宋望舒的心情很是复杂，理智上她知道大皇子落得斩立决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但也不可避免的觉得他可怜。

“……大皇子早就死了。”顾筠应着，垂下眼睛喝了口热茶，茶香醉人，是舒淡而雅致的香气：

“若是早知道他没死……”

顾筠没有再说下去，在大皇子失踪的那次战役上，顾老爷子同样为了守城牺牲，他曾经一直以为那是蛮夷的突然袭击，现在想来……怕是还有某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