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犯罪集团为了获得一大笔钱，绑架了航天大厦总裁的女儿。当时出警的人员中，正有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为了人质的安全，主动要求成为新的人质……

“绑匪当然很愿意看到人质是我的父亲，毕竟我父亲当了很多年的警察，在体系里的级别也不低。一个警察，当然比一个普通女孩有用得多。

“可恨的是，那群混蛋根本就不守信用。我父亲明明已经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也没有放走人质。要求警察放他们所有人一起离开，否则就开枪打死我的父亲……

“我父亲成为人质之后，与其说绑匪是想要赎金，不如说他们是想要复仇。这些年来，折在我父亲手上的、他们的同伙不在少数……他们对我的父亲恨之入骨，想当着众人的面杀掉他。

“是啊，必须得当着大家的面。当着群众的面，当着其他警察的面。这样才能完成他们的挑衅，证明他们能把警察踩在脚底……

“他们的老大甚至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指了团伙里面一个很年轻的青年，让他动手……是啊，他们甚至都不屑让高层动手。这实在是太侮辱了。”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楚翼仍然非常清晰地记得当初的那一幕。

那个领头的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对某个年轻人道：“徐焰，说起来，你好像还没有开过枪呢？今天正好给你一次开枪的机会。用我手里的这把枪，打死这个警察。

“你知道这个警长是谁吗？他的名字叫做楚俊，在他的手里可是折了不少弟兄。今天他总算落在了我们的手里，我们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楚翼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绑匪束缚着，仍然目眦欲裂地道：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别急。”那个首领冷道，“这笔账我们慢慢和你算。徐焰，动手啊。你不想为你的兄弟报仇吗？”

徐焰。

年幼的楚翼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身形清瘦的青年。

之前的他不记得这张脸。可是从今往后，他会永远记住这张脸。

那个青年手里捏着枪，沉默了许久。

首领又道：“徐焰，怎么还不动手？这么好的机会，兄弟们可是留给你的。还不动手，难道是有什么顾虑吗？”

……

年幼的楚翼抬起头，问芸姨：“芸姨，他会放过我的父亲吗？”

芸姨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把他往怀中搂了搂。

楚翼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现实比小说里写得要更残忍。坏人是不会良心醒悟，突然放过好人的。

只是这个叫徐焰的青年人反常的沉默，让他勉强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他会吗？

徐焰迟迟没有说话，首领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凌厉了起来：“徐焰，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杀个警察而已，对你来说这么难吗？”

首领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绑着的楚俊就大喊了起来。

“有什么不动手的？不至于在这里假惺惺的！坏事做尽的人，难道还担心自己的手上再沾上一点鲜血吗？动手——你是叫徐焰吧？动手！别让我看不起你！！”

也就是在这句话落下的刹那，徐焰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

楚翼感觉，鲜血仿佛透过那么远的距离，一下子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楚俊，他的父亲，死了。

被一枪打死了。

他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想记住那个杀死了自己父亲的人的脸。

那人的名字叫徐焰，那个人的脸是……

狰狞的，扭曲的。

定格成魔鬼的模样，永远地住在了他的心里。

楚俊的死并没有换来犯罪团伙的全部落网。

他们实在是太狡猾，留下了一批人断后，另一群人仓皇逃离。

成功逃离的那堆人中，就有徐焰。

从此，就像是将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大海一样，再也没有了声息。

…………

时间回到现在。

楚翼脸色苍白地道：“我必须承认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当了警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想要亲手抓住那个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他始终觉得，那个犯罪团伙会再次作案。

时间不是问题，他等得起。

果不其然，三天前，警方再次发现了那个犯罪团伙的踪迹。

楚翼也在出警之列。

他们训练有素，一举捣毁了犯罪团伙的老巢，几乎是将他们给一锅端了。

楚翼也终于碰到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徐焰。

明明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徐焰在他的脑海中，仍然宛如昨日一般清晰。

看到徐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对方来。

他想要抓住徐焰，可惜最后还是被徐焰逃脱了。

这对于楚翼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

他曾经看着徐焰在自己面前消失一次，如今又看着徐焰在自己面前消失第二次。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

楚翼相当地恨徐焰，恨不能将徐焰千刀万剐。

没有儿子会不恨杀父仇人。

更何况，徐焰这一枪下去，直接把他变成了孤儿。

他失去了一位父亲。公安体系失去了一位鞠躬尽粹、死而后已的前辈。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恨徐焰都是应该的。

楚翼十分颓然地道：“我实在是太没用了……我已经第二次让他跑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纪姐，我会不会一直抓不到他？就这么一直让他逍遥法外？我……”

纪禾沉默了一下，道：“不会的。

“别太难过了，有的时候，事情的走向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也才刚刚毕业没几年，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两天……你得小心一些。”

楚翼抬起头：“为什么？”

“徐焰，他会自己来找你的。”

？？？？

不说还好，这一说，直接把楚翼给说懵了。

徐焰自己来找他？这是生怕不被他抓到吗？

纪禾摇摇头：“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会来找你。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

在纪禾那里坐了一会儿，又聊了一会儿天，楚翼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都平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