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勇在在咸水沽没待多久便回到家里，我也没选择回家而是去大勇家睡觉，毕竟他屋子里的空调时常开着，不像我在家找不到遥控器。

躺在柔顺的席梦思床垫上，尽情享受着空调吹出来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冷气，我俩口中都叼着烟，本就不到十多平米的卧室因为密不透风变得笼烟，像是西游记中的天庭那样。

大勇拿来饮料倒在玻璃杯中，我端起一口喝光，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受到不小的慰藉，这段时间脑力劳动占据多数，我才不会放弃如此闲暇惬意的时刻，饮料一杯接一杯，抽完一支烟过十分钟再点上一支，在凉爽的空间内，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种安逸的状态让我似曾相识，却始终回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发生过怎样的事，或许是我心思太重，潜意识不愿相信来之不易的轻松，所以才会觉得是曾经有过类似的场景吧？

大勇的一声叫骂打断我的回想，他把手机往床垫上重重一摔，嚷嚷道：“他妈的，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坦克不去切脆皮，居然追着肉装亚瑟满地图跑......”

我虽然不了解他所玩的游戏，但也能听懂里面的意思，捧道：“世界上的人很多，想法、观点、技术甚至智商肯定有所偏差，如果所有玩这游戏的人都像你似的明白，那这游戏迟早黄！”

大勇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你想啊，如果人人都一样，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单调无味了？”

大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是这意思没错。”他关上手机倚靠在床板上，仰头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环绕在不通风的房间，直至飘到空调出风处才消散。

气氛陷入到各自沉默中，不过我倒没觉得一丝尴尬，因为我俩是从记事起就互相认识，光着屁股满村跑的年龄在一块玩，即便待在一块一天不说话都正常。

一瓶2.5升的饮料被我俩喝光，大勇又跑到楼下买来一瓶续上，但他回来时却急匆匆对我说道：“皓轩，你猜我看见谁了？”

“不猜，看见谁了？”

“我说了你都不敢相信！”

我不耐烦的催促道：“少故弄玄虚，快说。”

大勇关上门，神秘的感觉让我意识到他可能看见很久未见的人，至于是谁，我还在等待他的答复。

大勇倒上一杯饮料喝了一大口，许久才说：“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我在楼下超市碰见朱然了，旁边还跟着于乔！”

我心中惊讶但没表现在脸上，沉默一分钟后说道：“我当时碰见谁呢，他们俩之间无仇无怨的，之前关系也都不错，还一起去北京上过一阵子学，遇上了一块去趟超市买包烟很正常呀！”

“可朱然住在小区西北角，于乔住在旁边小区，怎么会舍近求远的跑来咱楼下买烟呢？”

我做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说道：“你忘了咱这栋楼紧挨着小区东门，备不住俩人是从东门遇到，恰好都没烟，所以就近来买一盒。”

大勇听后耸了耸肩，表情也恢复如常，我翻身将脸对着墙面，开始怀疑起来。

对此我自然不会觉得是凑巧，我发现一个端倪便是每次发生与我相关的事后，总会恰逢熟人出现，这让一直都反感被监视的我很不适应，再有就是朱然最近和于乔的联系看来很频繁。

大勇凑到我身边照着我肩膀拍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说今天去看杨明磊他们这件事，会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如果不会的话咱们就白忙活了！”

我清楚他的意思是觉得浪费钱在这几个人身上不值得，苦笑着对他说道：“放心吧，就像我说的，杨明磊等人背后一定有主使，今天咱们去的时候他明显没那么大的敌意，这更加确定之前那场斗殴是有意安排的，既然这样那我身边肯定有人监视，就不用担心去看杨明磊这件事的传播效果了，总会有人泄露风声的。”

大勇叹息一声，然后倒在床上，喃喃道：“你这生活就跟《无间道》似的，难道不累心吗？”

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刺入心脏，我闷声不语背过身面壁，同时感到空气有些冷，回手将大勇的毛巾被盖在身上。大勇以为我困了，便不再打扰我，戴上耳机继续玩游戏。

眼下的日常的确像极谍战片，可我不得不深陷其中，貌似发生过的很多事都没法找到原因，例如上初中时被欺负，辍学后被亲戚看扁，此前又被人出卖，种种事项让我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上辈子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那也不该统统报应在这辈子啊！

数不尽的挫败感占据全身上下，我自认为的生活美满只不过是个敷衍身边人的借口罢了，说到头我还是那个十足的失败者，连倒霉的原因都找不出来，却还是一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展现给所有人。

失落中我发了一条动态：好不容易长大却弄得遍体鳞伤。

不像放任时间流逝，我将手机关机，把毛巾被铺开盖严，全身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第222章 黑白完全颠倒

尽管我睡前的心情不利于睡眠质量，但在空调的外挂下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梦，相反因为盖严实被子睡得很舒服，不过在我睡着的前一刻，脑子里依旧是人心叵测的相关问题。

好似眼睛没闭上多久，便被大勇吵醒，我被打搅睡眠，气冲冲的吼道：“吵什么吵！再大的事也别打搅我睡眠！”

大勇没计较我的暴躁，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般，恍惚的瞪着我，语气支支吾吾：“皓轩，顾春如打......打电话找你。”

我稍稍平息不满，却依旧没好气的说道：“你告诉她，我在你家睡觉不就得了？”

“她说......空间动态里有篇关于你的文章正在大肆扩散，里面有很多你的黑历史，你赶紧打开手机，估计已经被电话和消息打爆了.......”

我差点没笑出声，不光是不可置信，还有对大勇这幅担惊受怕模样的嘲笑，谁有这个胆子敢做我的文章，这不相当于老虎嘴里拔牙吗？

摸索到手机后按住电源键，等待开机的过程中我丝毫不慌的对大勇说：“不用担心，我有三千多好友，谁敢做我的文章无异于自找苦吃，我发一条动态就可以把他拿捏死死的，你就等着瞧好吧！”

大勇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你还是赶紧先联系顾春如，俩人找个地方见面说吧，这次是不小的事！”

看他不像开玩笑，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手机打开后解锁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消息直接导致手机发烫，我点开QQ加载了很长时间，很多好友发来的消息多半是谩骂，另一半则是质疑，千篇一律的内容总结下来就是骂我渣男、不负责任、坑蒙拐骗，有的甚至还问候了我家人，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用扣字软件逐个骂回去，可好汉架不住人多，但靠一部手机是说不过上百个人的。

手机像一块烫手的山芋，为了弄清楚被骂的原因，我又不得不接这块山芋，正当我翻开QQ空间准备找那篇写我黑历史的文章，手机接连不断的收到验证码短信，接着便是一长串并且没有号码归属地的电话轰炸，有的电话仅是响一声就挂断，隔两秒再来下一个，有的是我点完接听立刻挂断，不出五秒还会打来，让我根本没法顺着动态往下翻。

我的手机被轰炸摧残到死机，我气急败坏的捶打着墙面，现在恨不得此刻就把做文章的混蛋撕碎，大勇眼见我着急，把手机递给我说道：“不行你拿我的登录你QQ，在上面翻翻看，再不行就赶紧联系顾春如，是她先一步将消息告诉我，都怪我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顾春如在打来电话就已经是两个小时，她告诉我那篇文章几乎在津南区火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小。”

我没过多思考，拿来手机登录自己的QQ，不料大勇的手机用了很长时间，在我切换到自己QQ时，连绵不绝的消息让手机运行比乌龟都慢，费尽周折才切换回大勇的账号，可他平常不爱社交，QQ上总共才几十个人，动态里根本没有那篇关于我文章的转载。

我急得大汗淋漓，呼吸也变得越老越急促，好在大勇保持着冷静，提醒道：“赶快联系顾春如，她或许能帮到你！”

我大脑已经随着发烫的手机一同死机，呆滞的点了点头，手指却始终无法动弹。

生活总是爱开这种比梦还刺激的玩笑，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没事先设防的我好似挨了当头一棒，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正在向黑洞的深渊中一步步下坠，剧烈的失重感剥夺了我的嗅觉、听觉、触觉。

我的意识只剩下了我是谁这三个字。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怔怔的问大勇：“这是梦吗？你说这是不是我睡得太舒服了，才做的一场噩梦呢......”

“别这样一蹶不振，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相信绝对是有人想害你，打起精神来做出回应，别让那些混账得逞！”大勇说着从通话记录里找出十五分钟前顾春如那通回拨过去。

不知道过了几秒，也没听清响了几声，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声响，我才缓过一丝神来，却说不出话。

我没精神听电话，顾春如极大声的吼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装深沉吗？”

我泄气的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失去交流的心情。”

“事发突然谁都不了解情况，我也是赶巧在那篇文章发布后的五分钟看到的，对于你的过往网友们都不了解，毕竟不是现实中的朋友，他们都被编造出来的文字欺骗了！”

万般沮丧下听到这话，让我有了些许信心，至少在所有人对我群起而攻之的艰难时期，还有像大勇、顾春如这样的人选择信任我，当然他们的信任来源于和我相处的认知。

愣了片刻后我才说：“我现在看不见那篇文章的大致内容，你方便的话加一下大勇的QQ，把截图给我我发过来。”

顾春如哀叹一声，道：“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这件事牵扯的人对你来说都很重要，掉以轻心的话毁的可不止你一个。”

我强忍着炸裂似的心跳，挂断电话后离开，大勇本打算和我一起去，但被我拦下，听顾春如的话让我觉得现在我正处于风口浪尖，多拉一个人在身边都有可能将对方拖下水，终究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

锦城饭店的内部包间里，我和老板娘打过招呼后，没点任何菜，心不在焉的等待，我能想象出每过一秒就会收到数不清的谩骂，手机坏掉也无法做出任何解释，只能像待宰的羔羊任凭人们对我口诛笔伐也毫无反抗之力。

十分钟后，一身学生装扮的顾春如走进包间，她戴着墨镜和口罩来掩饰自己，想来也正常，这个时候能跑出来见我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但凡被人认出来，必定免不了一顿不亚于对我的谩骂。

我没心思寒暄，坦言道：“截图。”

顾春如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从包里掏出手机扔给我，我打开一看正是那篇有关我“杂乱不堪”的往事报道，而且是用微信公众号写的，在由其他人转载到QQ空间。

我翻看着详细内容，上面的文字使我瞠目结舌：人一旦出名就会忘乎所以，享受着名气带来的利益塑造自己完美的形象，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有位知名交友墙主坐拥上百万人气，然而私生活混乱，上学时就因打架斗殴导致同学们不敢与其接近，殴打同学致使对方手臂脱臼却拒不道歉，初中没毕业便辍学四处混迹，曾把人弄怀孕后再残忍抛弃，女方父母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却被其恶语相向甚至威胁，后利用朋友对其的信任骗取钱财，带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现如今这位交友墙主依靠着滚雪球效应创办起交友墙，对自己以前犯下的种种罪恶丝毫不提，在网友面前一副豪侠仗义的模样，实则只是其为了谋取利益所伪装出的虚假......

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重重的一拳砸在饭桌上，鲜血顺着指缝流到桌面上，却无法掩盖内心中的委屈与冤枉。

我含着泪愤恨道：“这全他妈是污蔑，一篇文章就把黑白完全颠倒！这上面提到的事情都不是简短的三言两句就能概括的！”

顾春如连忙走到我身边，用纸巾敷在我手背上，宽慰道：“皓轩，你先冷静一下，不管现在事情恶化到什么程度，我肯定是相信你的，赶紧用我的手机登录账号发一条说说澄清，再让身边的朋友帮忙转发，争取压过那篇文章的热度。”

我心凉的接过她的苹果手机，不熟练的输入账号密码。

好友们并没有停止对我的讨伐，很多人都要求我删除他们之前报名的动态，说自己的照片出现在我的空间里很丢人，对此我没有回复，因为我发布上千条说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删除，眼下我根本没那个空暇去做这件事。

我将手伸进口袋，却发现刚才因为慌忙把烟落在大勇家，便找顾春如要来一支女士细烟，有清醒效果的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终于让我缓过一丝神，望着眼前玻璃上的血痕，我好似看到即将跌入深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