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麦芽色的啤酒倒满扎啤杯时，整个饭桌的气氛也随之升高，我们都把今天的疲惫抛之脑后，在烤串端上来前一人就喝下一整杯，就算是不善言辞的大勇此刻也打开了话匣子，给我们说起他不上学后一年的生活。

大勇拿着烟吸了一口，弹了下烟灰，对我说：“还记得初一学期末，咱们这一届有两个人起冲突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事情有些久远，远到当时因为什么都忘了，稍微回忆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当时咱俩还是站在同一队里呢！包括刘毅男他们。”

“嗯，可惜一连好几天都是光聚众，没一个人动手，最后我做出头鸟先发制人，被老师抓包，后来把我家长叫去训话，我本来就不想上了，所以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他的话让我想起当时的场景：放学时两队人又碰到一起，对方气势汹汹的人手一个武器，全都是用课桌上水晶板卷成的残次品棍子，实用性不大，装逼性极强，大勇一看要来真的，二话不说上去直接一巴掌拍在对方一个胖子脸上，结果二人互殴起来，刚打没两下老师就来了......

因为家里管得严，当时每天放学我都先回家，这事还是次日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换成以往听到这种事后我断然会很生气，不过事到如今当事人都可以用自嘲的方式叙述，我也没必要犯那个幼稚了，但也不能发出任何调侃，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和非主流的时候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往事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极度幼稚，可谁都不用以现在的心境去评价当时自己的举动，这很不公平，以曾经匮乏的阅历和不成熟的性格，很多事重新发生一遍的话，很多人都会选择和当时一样的做法。

酒过三巡后，我们也都逐渐上头了，都拿起身边的竹签模仿电影桥段，有力的敲击着桌面假装打鼓，简直就像一群神经病人从医院里逃出来似的。

我们的灵魂也在这个醉酒的夜晚得以释放，但都没失态，只是比平时的样子多了些表情，多了些肢体语言，也多了些碎碎念......

这个寒冷的晚上，我们一行人谁都没断片，因为一开始我就说这不是在天津，喝多以后出什么事都难办，众人心里也算有数，只喝了些啤酒后便只剩下聊天逗趣。

回酒店的路上，朱然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月牙，从烟盒上撕下薄膜盖在眼上，我笑着对他说：“又在寻找你那座天空之城了？”

朱然点头沉默着，许久后才对我说：“被乌云遮住了。”

“你不是说它周身都是晶莹剔透的吗？怎么还会被区区乌云遮住呢？”

朱然收回薄膜，点上一支烟说：“自己慢慢理解吧，不同的人对天空之城的理解都不一样，换个方式来说，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座天空之城。”

“拉倒吧！我心里就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岛屿。”朱然疑惑的看向我，我继续说道：“我又不是神仙，也没长翅膀，住在天上一旦不小心掉下来就粉身碎骨了，所以我还是比较渴望着那座纯净的岛屿，犹如梦幻泡影一般虚幻且美丽～”

朱然把烟往地下砸去，语气冰冷的说：“你要是没有一起欣赏的心境，也别妄下定论，这是我个人的信仰！”

我满不在乎的说：“我也没说任何不好的话吧？只是针对我自己而言。”

“那你那座岛屿也不见得安全，像你这种旱鸭子住在岛上，每逢出海打渔的时候再掉海里淹死怎么办？”

自己的信仰被调侃是件很生气的事，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说：“梦幻岛的居民不需要出海打渔，岛上丰富的资源足以让两个人生活一辈子，你脑子是不是进瓦特了？找到信仰的地方还想着自谋生计，真是个白痴！”

“去你大爷！”

“我还去你姥爷呢！”

说着我俩就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当着旁边五个人的面你一拳我一脚的动起手来，三个兄弟跑过来两人拽住我，一个人控制着朱然，而我俩都处在气头上，嘴里骂个不停，挣脱开拉架的人，又撕打在一起。

很快身高占据优势的我就将他按在身下，重重的喘息着问道：“怎么样......还要继续.......打吗？”

尽管被我撂倒，但朱然已经很有毅力的点了点头，旁边的顾春如气的直跺脚，对我俩喊道：“你们差不多得了！大半夜的耍酒疯丢不丢人啊！”

我这才有些缓过神，半个小时前我们是在开开心心的吃饭啊，每次酒后都能控制住脾气，唯独今天却大打出手，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大脑仍然处于能独立思考的地步。

我起身的同时将朱然一把拽起，对他说道：“发泄的怎么样？”

他笑了笑，道：“还行吧，你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瘦弱的你了。”

回到酒店，我们轮流洗完澡后，享受着酒后最惬意的时光，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电影，吹着空调，身边还有在回来路上买的一箱饮料。

第129章 是一种爱称

我拿起桌上的南京，点上一支对秦巍说：“二巍，还记得咱们每天都在洗浴过夜的日子吗？有一天晚上没钱买烟，你小子用5块钱搞来三盒烟，还把自己新买的球鞋都跑烂了！”

沈龙接过话说道：“你说多了，他当时只付了2块钱，跑出超市的一瞬间，后面追出来五六个大小伙子，愣是没追上。”

我笑的前仰后合，烟差点都拿不住，觉得秦巍不去练田径属实可惜了！朱然拿过桌上的南京接着说：“当时的场面特别混乱，后面有开车追的，有骑电动车追的，这小子直接一跃跑进旁边的菜地里，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从村另一端逃走了！”

秦巍得意的表示这些都是毛毛雨罢了，我转头对他说：“如果现在哥几个没烟了，你还能用这种方式给我们搞来几盒吗？”

“没问题！”秦巍说着就要穿上棉服准备出去。

我一把拦住他说：“别介兄弟，这不是咱自己家门口啊，出了事谁都没法救你！”

......

欢声笑语后，时间来到凌晨，兄弟们都已早早地睡去，房间内鼾声如雷，把我吵的睡不着，真羡慕他们这种可以沾枕头秒入睡的人，而我即便再累再困也得在床上挣扎一会儿才能睡觉，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好像从出生开始就这样。

披上棉袄来到阳台，我点上一支烟对着天空吐出，烟雾转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双手搭在护栏上，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我只请了三天的假，等到天亮就还剩下两天，而我赶回去需要四个小时，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很紧迫，必须在明天想尽办法见到陈铉，不管用什么极端的方法，同时也希望那个老人已经把我的话传达给她。

思考片刻后大脑有些倦怠，长期的用脑已经让我的脑细胞成千上万的死去，是该买点六个核桃补补了。

我又想到苏珊给我的建议，加上和兄弟们提了一次，他们给出的意见也多是赞成，只是我对自己没有一丝信心，对我来说可以温饱就是我最简单的愿望了，之前从来没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可以成为一个网红级别的大咖，随随便便发一些交友动态就可以搞到钱，这种状态时而让我产生一种做梦的幻觉。

我知道苏珊是好意，毕竟我们曾相伴了三年，但我又觉得做什么都让一个女人来决定的话，会显得我一个大男人很没主见，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的前女友！

我叹息了一声，吸完手中的烟，掐灭朝楼下扔去，于是这个夜晚在我扔下烟头的一瞬间变得更漆黑，更寂静了。

每当我独自苦闷的时候，总会偶遇一些熟人和我逗闷子，这不就来了。

同样站在隔壁阳台的顾春如，喊了我一声：“皓轩，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阳台上发什么呆呢！”

我头也不扭的看着夜空，耸了耸肩说：“屋里打雷声太大，我到阳台上冒一根，你呢？怎么也不睡觉？”

我不知道此刻的她是什么表情，对我说：“喝完酒马上睡觉隔天会头疼的，我要等到酒醒的差不多再睡。”

我愣住了，心想这又是哪个专家说的歪理，平静的说：“我可不觉得刚才那些酒可以把你喝上头，是有什么心事吧？”

顾春如没理会我的问题，语气突然柔软，带着我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的温柔说：“皓轩，你看我今晚的妆漂亮吗？”

我连头都没回，直接说道：“好看！”

“真够敷衍的，你连看都没看！”

我被她的较真弄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也知道我双眼近视，这么暗的环境下我怎么可能看见你脸上抹了多厚的白粉啊！”停了停点上一支烟，我又补充一句：“不过就算不看，我也大概能想到，因为光凭你的五官，就算素颜朝天也绝对能算得上是人间极品。”

这话完全不是故意拍她马屁，我没有这个习惯，的确在我认识的人里，她是数一数二气质脱俗的女人，加上那强势的性格，给人一直霸道女总裁的第一印象。

我突然觉得身边的异性大多都是强势的性格，而且不是那种公主病，拿刘婷来说她就完全是一众独立的人，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而且只屈服于道理，从来不会像什么世俗、权威之类的肮脏事物低头，有种敢于直面全世界的勇气，所以她的强势是让人信服的，至少让我心服口服。

顾春如笑了好几声才说：“其实你的情商特别高，为什么每次再和别人说话时却总说一些不让人爱听的呢？”

的确我之前就是总爱和别人互怼，也喜欢嘲讽调侃那些自己看不惯的人，还把这当成一种乐趣，但我从来没针对过好人，不好听的话全都说给了那些不讲理和爱欺负人的混账们。

当然还有一种特例，就是我身后房间内的四个倒霉蛋，我们的互怼顶多也就算是哥们儿之间增进感情的交流。

至于顾春如，和她互怼完全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怼我，一向嘴上不爱吃亏的我才选择怼回去了，不过我俩在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后也就习惯互怼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再次续上一支烟，我这才说道：“你不太了解我和别人的相处方式，就像和朱然他们，我随随便便的骂一句傻B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是很好的兄弟，可在陌生人或者不怎么熟的人面前，我要骂人家一句傻B，那就很可能起冲突，所以不管口吐芬芳也好还是调侃嘲讽也好，不同的关系就有不同的意思，这个得看当事人双方是怎么理解的，也存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情况。”

顾春如说：“你说的我不太懂。难道关系好就要骂对方吗？”

我被她的错误理解弄无语了，连忙解释：“不是说骂对方，举个例子有些父母对外说起自己孩子时，总会称呼自己孩子为：小王八蛋、小崽子、淘气包之类的......但这能说明父母很讨厌自己的孩子吗？完全不是，恰恰是一种爱称！”

这番解释下顾春如才恍然大悟，她好像想起些什么，对我说：“难怪秦巍以前和我在一起时也会骂我呢！”

我低头憋着笑，秦巍的骂和正式骂人应该是没区别的，我这么说好像替秦巍洗白了一样！不过洗白就洗白吧，现在他俩就算说和好，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这一晚上我在阳台待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冷风把我吹的实在扛不住，才和顾春如互道晚安后回房间睡觉。

次日醒来已经快中午，但另外几人还在睡梦中，我起床简单的洗漱完，吃完早饭后又独自来到昨天去过的小区，此时那位老人仍旧像一根铁杵似的坐在楼门前。

我露出微笑上前热情的打招呼：“早啊大爷！您今天没去晨练一下吗？”

老人第一次对我也露出笑意，但不明显，道：“你看我这把身子骨禁得住练吗？又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似的。”他把昨天我留下的半包烟拿出来，继续说：“你的烟昨天落在这了。”

“这个您就留下自己抽吧，我这里还有很多呢。”我朝楼下看了看，又说道：“昨天托您给带的话，和那个姑娘说了没？”

他点了一下头，又拿起自己的烟杆朝板凳边缘敲打了几下，续上些许烟草点燃吸了起来，许久才对我说：“上去吧，只是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