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场面使我迫切的心情更上一层楼，我继续追问着：“她现在怎么样？还在老家那里吗？”

朱然拍了拍我肩膀递过来一支烟，说道：“淡定一下，她现在怎么样跟你也没太大的关系，你情绪这么激动让我怎么说下去？”

见状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前台拿来纸张把打火机油擦干净，又对朱然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朱然直接从手机上发给我两张照片，我点开后顿时心头一颤，照片上的女人双目失神，黯然无光，眼神中有股失去全世界般的落寞，如果不是朱然确认这就是她，我很难把照片上这个女人和昔日童真爱笑的陈铉联系到一起。她身后有一堆皮革之类的包，只是背景中的地面很脏，应该是没空收拾的原因。

往日的时光慢慢浮现在我脑海中，她变成现在这样，即便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也是有间接关系，我对朱然说：“这么近距离的照片是怎么拍到的呢？就好像在陈铉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一样！”

朱然点上一支烟，解释道：“其实这照片不是我弄来的，从你让我打听陈铉消息的那一刻起，我就联系了顾春如，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后，她便答应帮忙找陈铉，结果就在今晚，她就给我发来了这两张照片，不得不说顾春如的关系网真硬！连一个非本市的人都能查出来。”

我没理会他的商业互捧，继而问道：“那顾春如有没有告诉你陈铉现在的位置？”

“没有，这个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夜晚悄然而至，朱然也在和我说完陈铉的消息后离开，网吧里只剩下我和佳哥，他正和对象打着视频，全然不顾我失落的心情。

被他的大笑声弄得心烦意乱，我直接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春如的电话，想从她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陈铉的现状。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通，顾春如声音略显疲惫，道：“皓轩，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长话短说，朱然已经把你打听到陈铉的消息告诉我了，给你打电话只是想问一下关于她的近况，还有就是她现在所处位置，方便说一下吗？”

手上的烟已经燃到底部，我掐灭后又点上一支，顾春如沉默片刻才说：“她现在正在自己的老家，听说他父母做生意赔了不少钱，带着她弟弟躲债到别处，临走前也没告诉陈铉会去哪里，所以现在她只是在老家的房子，把那些皮包低价处理掉。”

我打断她的话并提出疑惑：“从她回老家算起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九个月了，她家仓库里面能装下多少皮革能供应她卖这么长时间的？你打听的消息是不是有点虚报的？”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顾春如反驳道：“她并不是回老家的第一天起就被父母扔下，而是在那的一个月之后，她的父母不辞而别，带着她弟弟，临走时只留给她1000块钱，就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说到这里，顾春如语气既愤怒又略带同情的说：“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吗？能把自己女儿扔下......”

我被她描述的陈铉近况弄得整个人呆住了，麻木的看着窗外的月亮，那一轮如同被啃食殆尽的月牙就像人生一样，充满了伤痕，也充满了疼痛，虽然顾春如简短的把陈铉近况说了出来，但我能感觉到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九个月的时间里她经历的痛苦我无法想象。

我眼神空洞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免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陈铉的遭遇已经把我的灵魂抽走，只留下了一具不能独立思考的躯体，我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马上就要破碎一般重重的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

许久后电话那头顾春如说道：“皓轩，既然已经打听出来她的下落，要不要按照之前说的把钱还给人家？”

我愣了一下，随后机械似的的说：“还......当然要还......”

面对我的失神，顾春如轻叹一声说：“可惜我只打听到她的下落，却没能要来她的联系方式，不然就用快递的方式把钱邮寄到她那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稍微缓过一些精神，说道：“邮寄方式我倒不是不赞成，但我想去见她一面，把我们直接的误会说明白，同时也想把她接到这里帮她找个合适的工作，实在不行也得让她脱离那里，因为我总觉得她所住的那个地方不太安全，如果债主们去那里闹事的话，陈铉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挺得住。”

顾春如严肃的对我说：“皓轩，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有什么事都为了别人着想，但人总要学会接受现实，她家庭出现变故是始料不及的，和任何人都没关系，你只要把钱还给她，做到两不相欠，那样没人会说你不好，你能明白吗？”

听她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有道理，不过面对陈铉的遭遇我还是痛心疾首，对顾春如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还是想去找她一趟，有些事当面说开最好，至于她愿不愿意再回这里，毕竟她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度过的，选择权就交给她吧。”停了停，我又追问道：“她的详细住址你打听到了吗，给我发过来吧！”

第126章 一群倒霉蛋

“发给你也未必能看懂，这样吧明天我开车带你去，提前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吧。”

我连忙制止道：“那怎么行！不能因为我的私事耽误你的时间，这事跟你没关系，要去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去。”

“无所谓了，再说我也没打算和你一起去找这个人，把你送到后我就随便找个商场之类的地方逛逛，等你完事后给我打电话我再带你回来。”

......

这场长达一小时的通话最后以我支付顾春如1000块来回的车费结束，其中包括过路费和油费还有我强行开出的“疲劳驾驶费”，我俩相约明早八点网吧楼下碰面，起初顾春如一个劲拒绝不要这钱，但最终还是没能犟过我，说了句“犟驴”后便挂断电话。

黑夜好像变得无限漫长，又仿佛变成了黑洞，正在贪婪的吞噬着周遭一切，而我精神涣散的躺在床上，脑中想的全是之前陈铉帮我的事。

欠钱是好还，但人情难还，此刻我才明白从始至终令我夜不能寐的，不是我所欠她的三千多块钱，而是我辜负了一个对我好的人肯相信我的心，只是自己察觉的太晚，她的生活已然跌落谷底，我必须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她的生活搞好，就算无能为力也得让其回归正常的生活。

一晚上光顾着想陈铉的事，直到天快亮才渐渐睡去，但没睡多长时间就被闹铃吵醒，我晃晃悠悠的从办公室里走出，和彬哥请了假，他也很爽快的同意了，并嘱咐我忙完后赶紧回来，网吧里暂时由他和佳哥盯着。

来不及洗漱和吃早饭，顾春如的电话就打来，她已经在网吧楼下等我了，我迅速下楼后便看见那辆霸气的黑色牧马人，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旁边的顾春如笑了笑问道：“你是一晚上没睡觉吗？黑眼圈都快成大熊猫了！”

我没理会她的调侃，把座椅放倒后告诉她自己先睡会儿，谁料座椅向后倾斜的同时卡顿住，我回头一看，惊讶和无语各占一半，因为坐在后面的是我那几个形影不离的兄弟：秦巍、沈龙、朱然、大勇。

几个人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惊讶过后问道：“你们几个来这干什么，我可提前说好了这次去的地方可不近，要是打着玩的心态去的话现在就下车。”

秦巍打断我说道：“轩哥，你自己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让我们怎么放心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安全对不对？”周围的人也笑着附和道：“就是，至少有突发情况可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怒道：“我呸！你们是因为我才来的吗，看你们一个个大包袱小行李的，真拿这趟行程当旅游了？识相的赶紧下车！”说完转头对顾春如埋怨道：“你告诉这几个傻B干什么？”

顾春如用车内后视镜补着妆，半晌才说：“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但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昨天挂完电话后我只告诉了秦巍，没想到全都到齐了。”化完妆后，继续对我说：“行了，反正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车上的位置正好富裕呢！”

我纠正道：“我不是说他们的话没道理，也知道你牧马人宽敞，我是担心他们到外地后如果有什么事，我没法跟他们家里人交代啊！一群倒霉蛋！”

顾春如耸了耸肩，对我说：“你看身后这几个活土匪似的人，会让自己出事吗？不惹点事出来就不错了！”

我没再多说什么，也确实身后这几个人倒是对自己的安全有很大的保护意识，秦巍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朱然去过北京，沈龙就更不用说了，一有时间就到处旅游，就连不常出门的我也曾只身一人去过唐山，唯独大勇是个例外，从辍学后就一直待在家里，连津南区都没出过，所以一会儿到地方我要把他带在身边。

转身系好安全带，顾春如手握方向盘一个猛加油，牧马人带着一股冲劲朝前方飞去，转眼间便上了高速公路，行驶过程中顾春如一直皱着眉头，我冲后面嘈杂的人群喊道：“都别说话了！该玩手机的玩手机，不玩的就老老实实坐着，总之别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因为本少爷现在要睡觉了，二巍往旁边坐点，我放椅子。”

秦巍识趣的朝旁边挪了一部分，我把座椅调整到160度躺了下去，闭上眼之前刻意看了一下顾春如，她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我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顾春如着想，更是为整车人的安全想，万一给她心情弄不好，一生气给我们来个神龙摆尾加风卷残云，那一车人都得前仰后合，严重的还会鼻青脸肿。

一路的平稳让我本来紧张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车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让人有了倦意，我就这么躺在座椅上浅浅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恶心感传来，将还处于朦胧状态的我难受醒，第一反应就是打开车窗透气，然后对顾春如说：“快停车，我想吐！”

“你没傻了吧？这是高速你让我怎么停啊！”

我缓过神来看了一眼表盘，牧马人正在以120迈的速度行驶着，现在打开车门跳下去无疑是自杀，可恶心感像刀子一样袭击着我的胃，我难受的满头大汗，顾春如告诉我再坚持一会儿，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喘着大气，身体的痛苦已经不允许我再坚持半小时了，就在这时朱然递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让我忍不住的时候吐在这里，被我拒绝了，因为我不想在车里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突然想到晕车很可能是因为今早没吃早饭的缘故，于是朝后面喊道：“谁带面包了，快拿出来......还有橘子。”

众人给我递来很多法式小面包，我一口一个，随后用水送下去，剥下橘子皮攥在手里使劲一挤，里面的柠檬烯酸涩的味道进入鼻腔后，那难受的感觉才逐渐消失，身后的人又递给我些火腿饼干之类的零食，在饱餐一顿后，距离我们到达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

下了高速后又行驶了一段路程，我用手机定位看了一下所处位置：河北省邯郸市永年区......

顾春如告诉我还需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确切的地址，我假装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但心跳却在此刻加速起来，我感觉陈铉就在我附近，心里思索着见面开口要说些什么，总不能一上来就直接把钱给她，然后扭头就回来吧？

身后的人们又欢声笑语起来，到地方就可以随意去玩了，一路上被我“恐吓”的谁也没说一句话，此刻应该都憋疯了，于是我没拦着他们，反观顾春如也没像之前那样皱眉，可能是即将下车给她带来了一种解脱感，让她可以有个好心情来迎接下车后的闲逛。

绕过一条僻静的土路，又经历了一阵颠簸后，眼前出现了一片很陈旧的三层小楼，居然和唐山的楼层一样！但墙上数不清的裂痕让我明白，这片楼群的年龄应该比我还要大，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日晒，每片楼的墙皮都或多或少的脱落，看上去就像是个为情所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