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城饭店落座后，我照例点了一份每次都有的糖醋里脊，这道菜已经成为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食物，如同那随时可以缓解我忧愁的烟一样。

或者可以这样说，糖醋里脊也因为我的原因，被带上那本不该出现的高端饭局上。

刘婷摘下贝雷帽放在旁边的空座上，一头微卷的长发搭在肩上，衬托出非凡的气质，在一起也将近半年了，我从未对她产生过一丝厌倦感，反倒那种想和她时刻在一起的心思愈演愈浓，对她笑道：“等你回学校那天我去送你去车站，像上次那样，今晚这顿要不要来点啤酒？”

刘婷点了一下头，我对身后的服务员要来六瓶啤酒，打开一瓶递给她说：“上次这么悠闲的坐在一起吃饭，还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呢？”

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可能是你太珍惜在一起的日子了吧。”

我心里一阵暗喜，看来她对我刚才的失联已经完全消气，开始肆无忌惮的喝啤酒，不到一个小时就喝完四瓶，此时桌上只剩下一瓶完整的和刘婷的半瓶，我和她眼神交错的一瞬间，我一把抢过酒瓶，咬开瓶盖直接喝了一口，刘婷看着我粗鲁的模样一个劲批评我是个“粗人”。

“粗人？”我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我本就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不是粗人难道还是圣人？”

刘婷没理会我的自嘲，把饭菜向我面前推了推，示意我先吃一口。

刚才和她撒谎说自己没吃饱，无奈之下只好装作很饿的样子尽力的狼吞虎咽起来，大概是喝了太多啤酒，刚吃没几口腹部传来一阵胀痛，痛到脸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刘婷惊讶的问：“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强忍着胀痛说：“没......有点噎着了。”

“可你的嘴里根本没有东西啊......”

我再也坚持不住，弯着腰朝厕所走去，打开门的那一刻，整个人发泄似的吐了出来，撒谎的后果真有点让我承受不起！

吐完后我狼狈的回到座位上，顾不上刘婷满脸的疑惑，大口吃起面前的饭菜，这撒谎的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让我能吃下些东西，好让自己在刘婷面前展现出真的没吃饱的假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桌上的啤酒大部分被我喝光，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一丝醉意，刘婷刚要去结账，被我一把拦住说：“来的时候就已经付完了。”

刘婷笑道：“你真的有点与众不同，每次吃饭都习惯先把账结了再吃。”

我喃喃道：“我不习惯欠着别人，别人欠我还行。”

说完后我便想起身边的人情世故，对朋友对亲人我甘愿付出不求回报，虽然也总是麻烦他们，但人情总是有礼尚往来的，身边的人都说我思想不正常，哪有把钱当成飞镖一样满哪乱扔的，我给出的答复则是：开心最重要。

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联系上陈铉，把之前所欠的钱全都还给她，这样我心里多少还能过去一些，否则每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陈铉那张失望的脸就会出现在我脑海或者梦境中，把我折磨的睡不好。

走出锦城饭店，刘婷挽着我胳膊，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这么挽着我，我俩就这样亲昵着走到小公园，夜幕也悄然而至，空气中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正当我为陈铉的事感到难过的同时，电话响了起来。

我轻轻将刘婷的手扶开，拿出手机一看是顾春如的，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迟疑片刻还是选择接听。

“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明显信号不好，顾春如“喂”了半天都没说正事，我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能听见，你那边用不用爬上树再给我打电话？”

顾春如一阵大笑，弄得我心里有些火，我厌烦她明明是个女人，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想到她帮过我不少忙，强忍着怒火没发出来，半晌她才说道：“皓轩，明天我约了一个人气很高的交友墙主，对方有望和你达成合作，到时候互相带动各自的人气，你看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洽谈一下。”

我坐在小亭子的长椅上，问道：“你说的是诚信交友墙主吗？”

“并不是，诚信交友墙主家住在市里，这是津南的一个，他空间访客量已经超100万了，绝对能算得上是大手子了。”

我不明白虽然是我的赞助商，但她为什么会在交友墙上出这么大的力，又是做海报又是联络合作方，况且她家庭条件完全跟此等事不是一个层次的，光是那辆牧马人就可以证明了，我想正因为她不愁生活所以才有空跟我一起小打小闹吧。

正当我要答应时，刘婷在一旁提醒我明天要上班，我反应过来，说道：“明天恐怕不行了，我要上24小时才能休息24小时，等以后有机会再联系合作的事吧。”

顾春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明天没空那就约在后天，也不打扰你睡觉，下午五点咸水沽的东北虎烧烤碰面。”

第98章 再次约见

还没等我说出自己想法时，顾春如没给我拒绝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我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哈气和烟雾同时在我面前弥漫又散开，刘婷平静的问道：“刚才谁和你打电话，怎么接完后有点不高兴呢？”

“哦，是我的赞助商之一，她告诉我找到一个有人气的交友墙，约我后天下午去谈合作共进的事。”

“这是好事啊，那你怎么显得不高兴？”

是啊，明明是件好事，我心里却一点开心不起来，我的成功总是脱离不开女人的帮助，之前是陈铉，现在又是顾春如，而且尽管认识一年多，我依旧没能摸清顾春如是的底细，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让我很困惑，但唯一能清楚的就是，她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有好没有坏。

一支烟很快的抽完，我也在沉默半晌后对刘婷说：“我没不高兴，只是没笑而已。”

刘婷“哈哈”大笑调侃道：“你真是个隔路人，上学的时候就这样，高兴的事你反倒不笑，不高兴的事你却能哈哈大笑，我真想带着你去医院神经科检查一下。”

我也配合的笑了一声，道：“总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不能像之前那样做选择，拒绝和同意全都是被别人安排，或者说被生活所支配，我正在苦恼这个。”

......

次日我在网吧前台翻着QQ空间里的每条动态，同时报名交友墙的人也络绎不绝，朱然来到我身边，叼着烟直直瞪着我，把我看的心里发毛，问道：“干什么拿俩大铃铛冲着我？”

他吸了一口烟，冲我吐出，说道：“明早有事吗？跟我一起出去搬一下货。”

我开玩笑的说：“工钱多少？”

朱然直接扔掉手上的烟，认真的说道：“就十多箱而已你还找我要工钱？”

我意识到他所说的货是正经事，连忙点头示意没问题，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告诉我说：“从我表哥那里批发了一些玩具、毛绒娃娃等，打算整理一下去咸水沽摆个套圈的地摊，弄点钱好好搓一顿。”

“有活物吗？”

“没有，你也知道地摊上的小动物一般存活时间不长的......”他点上一支烟又继续说道：“套圈的旁边还要摆一个打气球的摊，到时候可以喊上认识的人过来试试。”

我半认真半嘲讽的说道：“我本以为你脑子里装的全是游戏和酒呢，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学着赚钱，真让我刮目相看。”说着冲他竖起一个带有调侃意义的大拇指。

朱然不屑的说道：“当生活以敌人的身份到来之时，每个人都会选择反抗，就像你辍学以后会选择到各地去上班，我也自然会选择我的赚钱方式了。”

虽然我和兄弟们平常都在互损，但心里都清楚他们虽然没有学历，但在生活上没有一个废物，至少都愿意放弃慵懒的躺平，去选择挣钱。也许再过几年我们都各自有了家庭，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待在一起，也不会再有开怀畅饮、通宵的机会了。

傍晚时分，我坐在圆桌旁把买来的汉堡逐一挤上番茄沙司，一脸享受的吃着，我怕朱然这个坏小子会突然出现把我的美食抢走，快速的吃着，恨不得把眼前的6个汉堡一口吞入腹中。

怕什么来什么，朱然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桌上的汉堡直接走上前拿起一个问道：“买汉堡都不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一把拽住他说：“你要吃的话我给你钱去买，别抢我的！”

他一脸淡然的说道：“一顿饭吃6个汉堡，你也不怕撑着，我替你分担点吧，要不把你胃口撑爆还怎么做交友墙呀！”

我起身夺过他手中的汉堡放在桌上，又拿起手机给他转了50，让他吃什么自己下去买，朱然不情愿的说：“外面这么冷，我可不愿意下去，话说你真能一顿吃6个？”

“不然呢？你以为我买来是为了留一半当夜宵？”

朱然一脸的不可置信，耸了耸肩说：“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没看出你的饭量这么大，那你怎么一点都胖不起来呢？”

一段痛苦的童年经历从脑海中浮现出来，说道：“6岁时得过胰腺炎，而且是急性的，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没再复发，但对当时的痛苦还记忆尤新，那是一种令人痛不欲生的窒息感，剧烈的疼痛使我站不起来，是我爸爸抱起我开车来到大医院抢救过来的，忘了当时治疗多长时间，只记得康复过程我吃什么就吐什么，而且是不受控制的，医生说以后千万不能暴饮暴食，自那以后我吃再多也不长肉，一直到现在......”

想起这些痛苦的回忆，我情绪失落的低下头，朱然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凤凰浴火重生过程痛苦，但之后能力就会更强大，你也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借你吉言吧，对了，明天顾春如约了我去和一位交友墙主吃饭，顺便商量一下合作的事，你觉得靠不靠谱？”

“如果这个交友墙人气大于你的话当然可以了，反之的话还是不要去了，太多余！”

“顾春如说他的空间访客量已经破一百万了，想比我这个访客量30万的简直就像一只小蚂蚁一样，我倒觉得是个好机会，如果谈不妥至少也商量一下将他的好友克隆过来，这样我就可以少努力一些坐享其成了！”我一边说一边点上一支烟，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幻想中，不自觉的笑出声。

夜晚笼罩着这座城市，我通过网吧后门的玻璃眺望着小区的楼群，楼面上的灯汇聚成一副五颜六色的话，却带给人心静的感觉，一点不存在灯红酒绿的氛围，有四五个看上去也就15岁左右的孩子在追逐打斗，看得我心生羡慕，和他们一样大时，我也是这般不惧岁月长的心态，和兄弟们四处“探险”（去已经拆迁的村庄溜达，时不时还能看见拆除一半房子的地基）。

网吧里空无一人，朱然等人也在包天结束后回家了，收拾完卫生后我躺在床铺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国旗，点燃了今天为止最后一支烟，一点没有想睡觉的困意，白天玩游戏也玩腻了，于是拿起手机发了条动态，想和这些天来新加上的好友聊聊。

平常光顾着发动态交友，从来就没主动找人说过话，更别提关系了，每个好友我都是在问出备注后，便删除了对话框，以至于QQ上的好友是哪里人，多大了全然不知。

动态发出去后，很快就有人给我发来私聊，不过都是一些查户口本一样的问题：墙主多大了？哪里人？还在上学吗？有没有女朋友......

我为了保持一个和蔼的形象，一本正经的回复着，面对好友们的热情，我体会到一种成功的喜悦，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之下，终有一天可以超过诚信交友墙，做到名利双收的程度。

在我回完一众消息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我第一反应就是刘婷，然而打开一看却是苏珊！自己之前给她设置的特别关心一直都没取消过。

有些人是会被遗忘的，但输入法和手机却不会忘，我情绪不明的看着她发来的“在干嘛”，不知道怎么回复，撂下手机去了趟厕所，回来时苏珊又给我发来一条消息：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事要和你说，方便的话就来小亭子坐坐。

我的思绪呆滞住了，我清楚我现在已经没有和她单独相处的身份，心里却对她的相约产生一种不想拒绝的念头，将前台柜子锁好，披上棉袄匆忙下楼朝小亭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