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与所说的广场位于青柠单位不远处，走路五六分钟便可抵达。一顿饭下来，好像没有了方才聊天的氛围，两人沉默着走到广场，却见广场空无一人，想来天寒地冻的天气，人们更愿意待在有暖气的室内。

两人沿着石子小路绕了一圈，青柠见气氛有点尴尬，正准备提议回家时，杜嘉与说道：“白青柠，你爱过人吗？”

青柠脑海中浮现出墨禹辰的面庞，长舒了口道：“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若说没有爱过，绝对是骗人的！”

杜嘉与附和道：“爱一个人最好的年龄，就是成年却未懂事的时候，我们这个年龄太世故了些！”

“看来你被伤的不轻！”青柠浅声道。

“是我伤她太深！”杜嘉与道，“本来这些话不适合对你说。”

“我们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什么不合适！”

“她是我的初中同学，与我一样，是不学无术的主，只不过我有家中兜底，可以选择入伍，她则读了一个技校，学了门大家没听过的专业。部队的生活单调枯燥，而她鲜活热烈，成为了我黑白生活中唯一的亮色，起初的兄弟之谊不知在何时便变了味。20岁的那年，我过生日的那天，她从长安不远万里赶来，捧着一个小蛋糕，只为给我唱首生日快乐歌。年轻时候，相爱的两人在一起，就连空气都是甜的，蛋糕只是点缀而已。就在那天，我彻底的拥有了她。”杜嘉与口中呼出的热气，像是一个生命尽情地释放自己的生命力，岂不知这样的生命力在冬日的夜里没有丝毫温度。

“然后呢？”青柠喜欢听人说各种不为人知的故事，好似这般才可以让她深刻地感知到自己的情感并不孤独。

“她在爱情中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毫无顾忌地燃烧掉全部的自我来维系这段感情。 我是一名军人，每年的假期少的可怜，但这屈指可数的时间还要分出一大半给家里。所以，我们的每一次约会都靠她来支撑。整整九年，长安至边疆，单趟近三千公里，她每个月来回奔波一次，从未间断。”

“她真的是用生命在爱你！”青柠感慨道。

“是啊！年轻时的我，年纪尚小，觉得有一个人这么爱我，我对此颇为自得，甚至一度成为我炫耀的资本。但慢慢的，我开始有点害怕，尤其在她每次抵达边疆，云雨过后，她依偎在我怀中问我：你何时才能够娶我？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尊神祗一样，而我是她唯一的救赎。你能想到这种感觉吗？一个人彻底地将自己的一生依附于另一个人身上。你甚至害怕到不知该迈出哪只脚，方才不辜负这份沉重的信任！”

“你退缩了吗？”

“我倒是想，但是怎么能够，面对一个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女人，她已经不只是我的爱人，更像是我的亲人。”杜嘉与的表情虽然笑着，却没甚滋味，像一碗没甚滋味的白开水，一个不太饥渴的人喝与不喝无关紧要。

“那你们怎么……”青柠不知该怎么说出那个残酷的结局，话到嘴边却失了语。

杜嘉与长叹了气道：“她屡次提及到了结婚，正好我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于是，我便寻了一个机会，把她带回了家，谁知我母亲表面热情，背地里却绝不赞成我俩的婚事，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知道我母亲的意思，她的父亲嗜赌；母亲没甚本事；有两个哥哥都三十多岁了，无一技之长，尚未婚配；她本人又没有正式工作，我母亲又怎么会看到眼里？”

“所以，是方阿姨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只能说是母亲点醒了我。我父母刚成婚时，家中并不富裕，在望月山山底租了眼窑洞，那会的想法便是购置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父亲为人忠厚老实，只会上班，仅靠工资，买房甚是艰难。是我母亲一趟又一趟地奔波于长安与青县之间，一边工作，一边经营一些小本生意，家中的经济才能一步一步好了起来。”

杜嘉与说着那些旧事，语气中倒有几分温度，“记得我年幼时，临近中秋节，放学回家时，遇见一个卖月饼的小车子。我记得小车子上月饼真的好香啊！只需要闻一下，口水便会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于是，我哭着闹着要买一个。那时一个月饼只要五毛钱，但我母亲要攒钱买房，这种额外的开支自是不依，见我哭闹的不成体统，便当众踢了我一脚。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母亲第一次打我。我送走她后，我母亲告诉我：我们的家庭虽在青县勉强说得过去，但是，这个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你若娶了孙妍，你不止要养她，养她的父母，甚至要养她的哥哥们，仅你一个月四五千的工资哪里够用？你为了你的爱情，不止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未来的孩子。听完我母亲的话，我动摇了，加上原来的害怕，一段七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

别人故事里的悲剧何尝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青柠不知在说自己还是孙妍，“在爱情中，受伤至深的便是女人，可最容易相信爱情的仍然是女人。”

杜嘉与迷茫地问道：“白青柠，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懦弱的坏人？”

青柠垂下眼睑道：“好坏本无定论，于孙妍来说，你定然不是一个好人，于你父母来说，你肯定不是一个坏人。一个人行事，问心无愧就好！”

杜嘉与望月长叹道：“可是，我问心有愧！”

青柠不知再说什么，见时辰不早了，便婉拒再会。杜嘉与自然是护送了去。

临近青柠楼底下，杜嘉与问道：“白青柠，你与白青林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杜嘉与神情恢复如常，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意气，“方才便见你有点面熟，原来你竟是他的妹妹？其实，我们本该更早见面的，我与你哥私交甚好，你哥一直有意将你介绍与我，只不过阴差阳错错过了时机，却不曾想被我母亲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