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春事
作者:惊鹊儿 | 分类:古言 | 字数:1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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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裴郁留在书院
裴郁在屋中接受考核。
云葭在隔壁坐着,自有书童替她重新准备茶水糕点,又怕她无聊,说了此处有书可以阅览,云葭颔首谢过人,她从前再无聊也没有坐不住的时候,但今日即便有书在手也看不下去,最后她实在坐不住,索性还是把书还了回去,而后走了出去。
对面屋子门窗紧闭,也听不到声音。
不知裴郁考得怎么样,云葭只能在心里紧张着,也不知她等了多久,眼前那扇紧闭的门终于开了,原本坐在石凳上的云葭立刻站了起来。
出来的正是裴郁,他原本正跟杜斯瑞在说话,忽然看见站在一株石榴树下的云葭,他眼眸微睁,确认无误之后,立刻待不住了,也顾不得跟杜斯瑞说什么,他脚步匆匆往云葭那边走,一双长眉紧蹙:“怎么等在这?不是让你去隔壁等吗?”
见她脸庞都有些晒红了,裴郁眉头锁得更加厉害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言又自责地看着她。
“无事,我也就坐了一会。”她倒是没觉得多热。
话落瞧见杜伯伯也跟着出来了,她忙越过裴郁过去问他:“杜伯伯,如何?”
杜斯瑞听到这话就笑:“很好。”说话间他还往云葭身后的少年看了一眼,眉目温和,话语之间也皆是满意的口吻:“比我想的还要好。”
云葭高悬的那颗心就此终于落下,脸上那抹紧张的神情也终于彻底消散了下去,只是她心中还有一抹忧虑,不由低声问道:“那您觉得他今年的秋闱……”
这却是不能打包票的。
即便杜斯瑞心中对裴郁再是满意,也不能肯定回答。
毕竟秋闱能高中的学子多是这世间佼佼之辈,可也不是光靠功课好就一定能高中的,其中能不能沉得住气还有身体好不好也是十分大的因素,就秋闱那样的环境,他这些年见过太多成绩不错的学子没考完就直接晕倒在里面,要么就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发挥失常的。
看裴郁的心境倒是不必担心,但他这个身体……杜斯瑞往裴郁那边看了一眼,见少年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身后,一时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能抵抗的住秋闱环境带来的压力。
不过身体这块倒也不必太担心。
书院自有专门针对学子的课程可以让他们强身健体,甚至这些年他还专门请了一些精通药理的大夫于书院之中给学子准备药膳一类。
杜斯瑞收回目光后与面前的云葭说道:“他四书五经没有什么问题,八股文做得也不错,只是诗赋与策问这块稍显薄弱,不过还有几个月,只要他好好准备,秋闱时想取得名次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葭听到这话彻底安下心来。
她回头看向裴郁,他倒还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即便被如此赞誉也未见骄傲,见云葭看过来,担心的也依旧是她的脸。
裴郁的目光依旧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
其实云葭的脸真的没什么问题,今日太阳是大,但杜斯瑞的院子里种着不少树,本就遮挡了不少太阳,云葭先前又一直处于荫凉之处,并未怎么被晒到,只不过是她皮肤较一般人白,容易显色,这才看着有些红。
“我先陪你回去吧。”
他跟云葭低声说道。
云葭却问:“你今日不需要留下?”
她这话是在问裴郁,看的却是杜斯瑞。
杜斯瑞自然说道:“我打算现在带他去学堂,正好这会离第二节课还有一会时间,让他们先熟悉一下,回头我再带他去见下书院的几位先生,明日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云葭明白了,便转头拒绝了裴郁:“你与杜伯伯去学堂。”
见裴郁不言,只当他是许久未来书院,一个人在这不自在,她便低声笑哄着人道:“别怕,如今不是以前了,能被杜伯伯留下来准备秋闱的学子,品性上都无可挑剔,你不必担心他们会想以前那些人一样。”
“若真有什么,你便去与阿琅说。”
“他自小在这,认识的人多,自然会护着你不让你被别人欺负。”这句话,云葭自然是悄声与人说的,未敢让杜伯伯听见,免得有欺人之嫌。
她虽不喜欢阿琅打架,但也不会让人欺负到他身上。
她待阿琅如此,待裴郁自然也一样。
这番话,回头她也会去与阿琅说一声,虽说他们如今分了两个学堂,但相隔并不远,阿琅平日里还是能照顾到的。
裴郁听她絮絮之言,目露无奈,她怎么总担心他会被人欺负?
还要徐琅帮他。
是他看着太弱了吗?
裴郁对此心中十分无奈。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被人肆意凌虐欺负的小孩了,这些年,他还从未被人欺负过。
至于别人的言论,他就更加不会在乎了,别人喜欢与否,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既不靠他们生存,也不靠他们的喜欢度日。
可他虽然对此无奈,心里却又十分柔软,他喜欢她关心他在乎他时的样子,于是他宁愿真做一只无害羸弱的家犬家猫以此来获得她的关心和喜爱,让她可以把目光更久地停驻在她的身上,所以裴郁什么都没说,轻声应好之后也只是与云葭说道:“我送你上马车便去学堂。”
云葭却说:“我还要去见阿琅,你自跟杜伯伯去,不必管我。”
裴郁心里有些不舍,但也知晓若她就这样直接回去,恐怕依照徐琅那个性子回头又得一个人独自生闷气了,还得让她哄他。
昨晚三人吃饭的时候,他就没少说他们去庄子没带他的事,得了她的承诺方才高兴。
也罢。
他没再多言,只交待一句:“那你回去记得上药,别晒伤了。”
“哪有这样金贵?”云葭失笑,但见少年沉默不语看着她,便也无奈点头应了,而后云葭与杜斯瑞道别便由书仆领着离开了。
裴郁目送她由书仆领着远去。
杜斯瑞也在看云葭离去的身影,不过他只是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目光。
“走吧。”
他跟裴郁说。
裴郁没有吱声,只点了点头。
两人择的是另一条路,路上,杜斯瑞终于问起裴郁:“你今日为何与县主在一起?”
裴郁却没说话,依旧沉默地走着。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杜斯瑞也算是浅浅地摸清了自己这位学生的脾性,除了有必要的话之外,他很少愿意开口。
这跟他小时候又有些不太一样。
小时候他是胆怯,怕说错话,索性不说话,如今却完全是懒得搭理人。
刚才在里面检验完他的功课时,他十分激动,还曾问他要不要拜他为师,他这个拜师自然与其余学子不同。
先生是先生,满院学子都能如此唤他。
老师却不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裴郁有什么要帮衬的,他这个做老师的自然义不容辞。
他如今并无正经的徒弟。
未想裴郁竟然想也不想一口就回绝了,这倒是出乎杜斯瑞的意料,且不说有间书院在燕京城中的地位,就说杜家亦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朝中亦有他许多堂兄弟和叔伯……他只当小孩年少,不知深浅,便让他回去之后再好好想想,不必急着给他回答。
可少年只说“不必”。
而后问了他能否留下,得到准确的答案之后便径直开门出去了。
对此。
杜斯瑞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在那样一个环境之下长大,能长成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他也不能要求太多。
偏偏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少年竟对老师的外孙女如此温和,甚至称得上是乖巧,他忍不住多看了裴郁一眼。
直到看到那双黑眸望向他,看到那里面抹不开的漆黑之色,杜斯瑞的心神忽然轻轻一震。
就像是自己的心思被人彻底窥透。
这让杜斯瑞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抹恐慌之感。
但再看过去时,少年已然收回目光,侧脸沉静,仿佛先前那如吞兽一般的眼神只是他的幻觉,唯有先前的心悸还在心中萦绕,迟迟未消,这让他一时辨不清真假,不过他到底没再去问去想,只收敛思绪继续替人领路。
……
另一边。
云葭已然由书仆领路到了凉亭之中。
路上她就让人去喊阿琅了,等她至陶然亭中不久,徐琅也就出现了。
书仆见徐琅过来,知晓他们姐弟俩必有体己话要说便先行躬身退下,而云葭看着小跑着过来的徐琅,起身相迎,嘴里喊道:“慢些跑。”
“没事!”
徐琅笑着跑进亭中,没让云葭替他擦汗,怕脏了他姐的帕子,自己随手拿袖子一擦,一看云葭身后,未瞧见裴郁,奇怪道:“姐,裴郁呢?”
云葭说:“他跟着杜伯伯去清风斋了。”
徐琅啊了一声,愣住了:“他不跟我一起上学啊,我刚还跟长幸他们说了……”
徐琅没想到,但又觉得有些意料之中,裴郁那个成绩跟他们混在一起的确是有些耽误他了,而且他今年还要准备秋闱,本来就该好好冲刺一下,若不然阿姐也不会特地把人带来书院了。因此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徐琅很快也就想通了,他明朗道:“行吧,反正离得也不远,我们还是能一起上下学。”
云葭原本还以为要安慰自己这个弟弟一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自我疏通好了,她笑了笑,又伸手够着胳膊去摸他的头。
这会徐琅可不像是在家里,被云葭一摸头就立刻往旁边看,生怕自己哪个同窗突然蹦出来看到这个场景笑话他。
“姐,在外面呢!”
平日威风凛凛的少年郎这会赧红着一张脸跟云葭窃窃说道,让她别在这个时候摸他的头,小少爷在外面还是很知道面子的,也知道男人的头不能随意被人摸。
姐姐也不行!
云葭看他这副模样失笑,也没再闹他,她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后便与徐琅交待道:“你看着点裴郁,别让他在这被人欺负了。”
“放心,在这个书院,还没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徐琅拍着自己的胸脯跟人打起包票。
云葭自然放心。
她特地过来,也就是与阿琅道声别,然后同人交待一番,如今事情已了,她怕耽误人上课也就未再多言,只道:“好了,你回去上课吧,我也该走了。”
徐琅忙道:“我送你出去。”
“不用,这里那么多人,我随便找个带我出去就行。”眼见阿琅还要再说,云葭笑道,“先生们刚夸过你,你可不能骄傲自满。”
徐琅一怔:“阿姐如何得知?”
想到她刚从何处来,他脸一红,臊道:“老杜真是的,什么话都说。”
云葭看着他笑说道:“这是好话,有什么不能说的?回头我还要给阿爹写信,让他高兴呢。”
徐琅哎呀一声,脸更红了:“别给老头写信了,搞得我跟人要夸奖似的。”话是这么说,但他嘴角却翘得老高老高,恨不得所有人都夸他才好。
云葭自然不会吝啬自己对弟弟的夸奖,夸奖完,她又是一顿嘱咐,自然是让他好好听课。
徐琅如今正在兴头上,又得了那么多人的赞誉,自然连连点头。
之后云葭让他回去上课,他犹豫一番也就没拒绝,只喊来一个熟悉的书仆让人仔细送阿姐出去,看她走远了,方才转身离开回去上课。